小说连载《走出黄土地》第28期

《走出黄土地》小说连载第28期

作者:任来虎

五十五

第二天,吃过早饭,审计组就开始了正常的工作。张处长忙得团团转,一会儿要资料,一会儿叫人,忙得头昏脑涨,身心疲惫。

二楼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呛得胡美丽不住地咳嗽。会议桌上,各种装订成册的财务凭证、档案,及各种合同、红头文件等摆满了桌子。张处长按照审计组的要求,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出去,要求矿上的财务、企管、办公室、供应等部室提供要求的各种审计资料,以至于手机打得电池都有点发烫。

张处刚刚安排完这些,资料陆陆续续地都送到了会议室。接着,他又烧水、泡茶,手里的事情还没有停歇,桂寅培就给张处说:“老张,找两个插线板,要插电脑,你再给我把财务科长叫来,我要他们提供些电子账册。”

“好的。”话音刚落,张处转身就急忙往会议室外走去,前脚刚刚迈出,后面就传来张玉成的喊声:“老张,把企管部长叫来。”

张处又转身回来,侧身答道:“好的,我马上打电话,看还需要什么企管资料不?”他询问的时候,张玉成当时头就没有抬,也没有回答。等张处走出会议室,还是听到身后张玉成骂骂咧咧的声音:“快点儿叫,这些王八蛋弄的这叫啥事?”

张处听到后,虽然满心的恼火,但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都是些神啊,我的娘啊。”

胡美丽倒是清闲,没有具体任务,就是陪同和协调,一早晨就是呆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发愣,一会儿喝口热茶,一会儿走到窗户前面,看看外面远处山上的风景,虽然看到审计组的人吆三喝四地忙碌,但她心里平静如水,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爱怎么折腾自己折腾去,她的心里却一直在想:一会儿准备去找矿长老金聊会儿,想起那天老金直勾勾欣赏自己的眼神,她心里就有点儿喜悦自来。

转念又一想,这样一来,自己必定与他好接触了,好去说说自己的心思,审计组来了,也打算建议矿上准备点什么礼品,反正自己是来配合厅里审计的联络人员,不能浪费了这次大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胡美丽打开自己的蓝色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望着眼前这几个折腾老张的人,心里不免有点儿鄙视,看着张处忙前跑后的奔波,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出、接入,忙得满头大汗,瘦弱的身子在办公室里出出进进,自己心里都有点心疼和怜悯。

此时,她也看不惯了,就对着张玉成说:“兄弟,有话好好说,骂骂咧咧地,别把人家吓着了。”

张玉成看了一眼说:“胡姐,你就喝水嗑瓜子吧,吃水果,不要打抱不平啊。”

胡美丽听了这些话,心里也不高兴,但也不想多说,就只说了一句“人家也是人”,就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她走出会议室,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自己心里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老金说自己的心思,有点儿犹豫不决,便走到阳台的窗户前,望着远处秋末的大山,夏天满山的葱绿现在已经变得色彩斑驳,翠绿的松柏,红色的枫叶,还有浅黄色的乔木,映衬着眼前的远山就像一幅色彩美丽的水彩画,山脚下河道里的流水可以看到波浪翻滚,沿着河道奔腾,慢慢流向远方。河边公路上的拉煤车,车后冒着黑烟,巨大的机器轰鸣声,老牛似的沿着山间公路爬坡而去,渐渐地消失在山脚拐弯的地方。

转了一圈后,胡美丽没有考虑成熟,就又转身走进会议室,忙碌的桂寅培和强势的张玉成,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人,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张玉成,让她心里特别地反感。

“年轻轻的人,也不知道谦虚和尊重年长者,一脸的旧社会面相,什么也看不惯,谁也瞧不起。也许,我胡美丽,在他们的眼里,也会一钱不值吧。”想到这里,胡美丽冷笑一声,拿起自己的喝水杯子,喝了一口,审计处张处赶紧过来,给她续了点热水。胡美丽连声说:“谢谢张处,你也休息一会儿,看你忙得满头大汗的。”

张处看着胡美丽说:“你也吃点儿水果吧,看看还需要什么?只管吭声。”

“好的。”胡美丽说完,看了一下眼前那两位后,就脚步沉重地走出了会议室。张玉成斜着眼光看了胡美丽一眼,望着胡美丽的背影,看到她衣服紧绷、笨拙地走出了会议室,就转头对桂寅培说:“桂哥,你也不给那胖女人找点儿事干,像一堵墙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我看着都憋得难受。”

桂寅培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说:“你忙你的就是了,记住老哥的一句话,一辈子不要和女的计较,也不要和女的过意不去。尤其胡美丽这样的女人,我看也不是善茬,你小心点,别惹恼了她。”

“唉!女神、女怪!”张玉成一脸的不高兴,嘟囔了一句。桂寅培抬头看到张玉成的样子,心里就在想,还是年轻啊,没有吃过女人的亏。

张玉成在会议室里回味着和冬梅在一起的感觉,此时,明显地已经有点情绪不安起来,因为他的脾性变化,说话呛人,情绪烦躁,只有桂寅培心里最明白,他的事情和隐私,张玉成酒后对他也是无话不说的,看到面堆满桌子的账册、凭证,张玉成也无心翻看了。

老桂看在眼里,心想,年轻人啊!冲动是魔鬼,也许他迟早会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的。想到这里,桂寅培低头想了想,但毕竟都是好哥们儿,作为老大哥,关心还是要的。想了想,对张玉成说:“玉成,有事了,或者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了,你就去房间休息吧,看你难受的样子,这里我工作就是了。”

张玉成头也没有抬,随口说道:“没事,桂哥。”然后转身对审计处张处说:“张处,你把他们矿上企管部长叫来,我觉得这笔业务的发生手续不全,绝对有问题。”

张处正在用热水器烧水,以便给他们的茶杯里续开水。听到张玉成这么一说:“好的,让我先看看,什么情况?”

张玉成给他来了个白眼说:“你看啥?让他们来人解释。”说完,把手里的凭证摔在了桌子上,张处也没有言语,就拿起电话打了出去,叫企管部长来会议室。

桂寅培和胡美丽都看了张玉成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尤其胡美丽,心里更是看不惯这一切。

不一会儿,企管部长来了。他人个子不高,看起来比较瘦小,穿在身上的衣服感觉松宽肥大,进门就掏出烟给几个人发。桂寅培接过烟点上就抽,随口说了声:“谢谢。”头也没有抬,着急地忙自己的事情。

张玉成抬头看了一眼,觉得真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就大嗓门地说:“你是企管部长?过来,看看这个项目,给我解释一下。”企管部长给他发烟,他摆摆手说:“不抽、不抽。”一脸的怒色。

企管部长一看让自己解释的,就是矿上技改的时候,上了一套从井下到调度室的一套监控系统,入账一百八十多万。想起这个项目,企管部长回忆起来,当时是矿长决定先引进到矿上使用,说是集团科技中心推荐的。安装调试好后,感觉这个视频监控系统就是好,坐在调度室里,就可以看到井下采煤机运转情况,以及皮带运行情况,还有水仓的情况以及人员的操作情况。虽然是黑白的,但也是高科技给煤矿管理带来的新变化,项目能有什么错啊。

“你看看,这个项目的合同呢?招投标手续在哪里?”企管部部长正在思考和回忆的时候,张玉成就像冲锋枪一样的连珠炮似的发问。

企管部部长翻了翻凭证,看了后才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你看看,凭证下面什么也不附,没有合同、没有招投标手续,一张发票入账,这合乎会计制度吗?合乎管理流程吗?合乎内部管理制度吗?”

“这个、这个项目当时是实验项目,先装了一套基础设施。后面还要完善和配上人员定位传输系统等等。所以,据我了解,这是先预结的第一阶段工程款项。”

“你们矿长简直是胆大、胡闹,把你矿长叫来解释。”张玉成已经有点儿咆哮和歇斯底里的感觉了,企管部长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看这阵势,抬头看了一眼审计处张处长,张处示意他先出去。企管部长也没有说什么,扭头就走出了会议室。边走边想:牛皮哄哄啥呢,又不是我弄的事情。

桂寅培看着审计处张处问道:“张处,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张处想了想说:“这个是矿上的技改项目,属于专用基金项目,只是可能前期一些手续还没有办理到位,仓促上马的项目,矿井的智能化改造,科技含量高的项目,都是下一步要做的,多的是,只是手续上是有点儿欠缺,回头我让补全就是。”

“哦,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桂寅培说完转身对张玉成说:“玉成,你先把这个事情记录下来,时间、凭证号、内容登记一下,回头交流的时候再说。”

张玉成再也没有说什么,低头登记了起来。

坐在一旁玩手机、吃瓜子、剥橘子的胡美丽看到这里,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泛起微笑,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一百来万吗?对一个年产一百万吨的国有大型煤矿来说,这些投入有什么啊?想到这里,她抬起屁股,身子一扭一扭的,走出了会议室。

胡美丽走出会议室后,径直去了矿长老金的办公室,神秘地对老金说:“老金哥啊,你可能要遇到一点儿小麻烦了。”

“哦。”老金听完,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浓茶,点上一根烟,大口大口地猛吸了几口。

遇到问题的时候,这是老金的习惯,都是先想一想,然后再考虑如何回答和如何去做。他心里在想,这个事情,从制度和管理程序上是有点儿不妥。但是,这是上级领导推荐的高科技项目,是信息化管理融入矿井信息系统管理的一部分,也没有什么,只是招投标手续上确实还是没有走完,但如果披露出去了,也对上级不好的。但他转念一想,看着来到自己办公室的胡美丽,为什么要来给他说这个?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想到这里,他看看眼前这个胖女人,但脸色白皙,体态丰满,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诱人的感觉,上次饭桌上喝酒的时候,晕晕乎乎的时候,就想把这丰满的身子搂一下,可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敢行动,要是单独在一起,非……想到这里,就专注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谢谢大妹子,能来给我说这些,给你泡茶吧?”

胡美丽看到老金看自己的目光就不是善意,作为一位过来人,她能看不出来点什么?老金一问,她说“不用了,我带的有水。”说完,从背的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打开盖子,吹了吹,喝了一口。

老金自从老婆癌症化疗后,心里就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感觉老婆不久就会离自己而去,心里也很是难受,他听说胡美丽目前也是离异单身之人,就越发地想要多多地关心她,心里想着的时候,胡美丽说话了:“金矿,有个事情,你得注意了,我看这些人查出你的问题不少啊!”

老金听到胡美丽这么一说,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身子突然间前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热汗问道:“我的问题,什么问题?”

胡美丽看到老金受惊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笑,心想,好一个老金,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胆子小得像老鼠一样,估计也是心里有鬼,要不然,会这么紧张。她想,得先将他一军,就小声地说:“有人给审计组反映说,你家亲戚和矿上有生意往来,而且质量差,价格高,拿矿工生命开玩笑。”

老金一听,赶紧站了起来,走近胡美丽身边坐了下来,不停地用纸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说:“你还听到什么了?”

胡美丽倒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把你紧张的,是查出你们矿上的事情不少,不是你老金的事情不少,怕啥?正常做生意,怕啥?”

“我的乖乖,你吓死我了。”老金紧张地直擦汗。

“肚子没冷病,不怕吃西瓜,你怕啥?就你这胆量,干个什么坏事,还没有做里,早自己吓昏了,呵呵呵。”胡美丽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倒把老金惊得晕晕乎乎的不知所措了。

窗户里飘过来的凉风,把胡美丽身上的香味吹过来,吹进老金的鼻子,醉到老金的心里了。

胡美丽坐在那里,跷着二郎腿,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大腿面绷得圆圆的,老金心里有点儿心猿意马了。

胡美丽也不怯生,自从昨天晚上酒场痛饮后,就觉得和老金近了许多,老金家里的情况,她早已经打听清楚了,自己的心里也有了下一步的打算。看到老金坐在自己旁边,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她一边笑嘻嘻地看着老金,不由得拿起纸巾,在老金的额头上左右擦了擦汗水。老金呵呵地笑着,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靠背上,一脸的满足感。

胡美丽也往前凑了下,想把自己女子的事情给老金说说,孩子大专毕业了,工作还没有着落,想起了心里也是着急。“唉!金哥,你矿上什么时候招人了,我想把女子安排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胡美丽说完,拉过老金的胳膊,把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抚摸着老金的手背。

老金望着胡美丽的目光,眼前的这个女人此时看自己的眼光是期待的。他长长地嘘了口气,用自己的另一只大手拍拍胡美丽肉嘟嘟的手背说:“这个事情啊,你先不要着急,你回头把孩子的简历等资料交给我,如果煤城集团招人,我操心着在集团周旋这个事情,好吧?”

胡美丽听老金说完,心里登时感觉像一股热浪涌入自己的心田,激动的她差点儿掉下眼泪来,如果这不是办公场所,真想把自己温暖的怀抱送给老金。这个社会里,能帮助自己的人除了亲人,还能有谁愿意痛快地答应自己的事情呢!

胡美丽心里温暖升腾,脸上也红扑扑的美丽。老金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

“老金哥,你如果礼拜天有空,来我家里,我亲手做几个菜,准备一瓶好酒,和金哥你好好地畅饮一番,如何?”

老金看着胡美丽热情的目光,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的邀请是真诚的,就痛快地说:“好的,好的。一定赏光。”

五十六

石窑煤矿的早晨,毛毛细雨飘洒而下,空气变得非常地清新,晴天煤灰扬尘的状况,一下子好了许多。

发平来到会议室,在审计组那里询问了工作的具体进展情况,看到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老桂已经和张玉成进入了工作状态,胡美丽也帮忙查阅凭证,他们各忙各的事情。他觉得也不便打扰他们的工作,就走出会议室,来到文鹏的办公室。

文鹏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发平敲门走了进来,文鹏看他来了,赶快起身准备倒茶,发平说:“不倒茶了,我想看你忙不忙?不忙了我们哥儿俩出去走走,如何?”

文鹏说:“我的老伙计,大城市待惯了,还是我们山里好吧?是这,我们去药王山转转,怎么样?”

“药王山”是关中渭北有名的游览胜地。文鹏带领发平从山下景区门口拾级而上,经过天门后,便是雄伟壮观的药王大殿。在殿门前,发平休息了一会儿,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耸立着一对粗壮的铁旗杆,近看上面有一副赞颂药王高尚医德和高超医术的铸铁对联,上联是:“铁杆铜条耸碧霄,千年不朽。”下联是:“铜烧汞炼点丹药,一日回春。”

两人来到药王孙思邈的彩色塑像前,这次再细细端详的时候,感觉药王相貌温和端庄,仪态仁慈大度。望着药王的塑像,发平对文鹏说:“文鹏,你看药王的塑像,有什么感觉?”

“药王是长寿之人,慈眉善目。你看那双眼睛,就会让人联想到我国古代中医的望、闻、问、切会诊法。我来药王山,已经多次了,但每来一回,感慨都不少的。总而言之,我的感悟就是:善者多福。”

发平听后,感慨地说:“你说得真好,我也觉得感触颇深,所谓医者,救治众生,能够被世代称为药王,真乃是自古到今的大医学家啊!”

发平再次来到《千金宝要》石碑旁,凑近碑文,细细地阅读起来。当看到《千金宝要》四字的简介时,便仔细端详和揣摩起来。轻声地读着:“人命至贵,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读完,嘴里不断地称赞:“文鹏,孙思邈被人尊为药圣、药王,真是名副其实啊!”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从山上转了下来,刚出山门,一股凉风吹来,刚才走路走得浑身热乎乎,经过凉风一吹,颇感舒服,顿觉清爽了许多。

这时,他们突然间发现在山门的左侧,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看什么,可以听到议论纷纷地说着什么打仗的事情,两人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一个人穿着一身旧军装,红色的领章,还有帽子上那颗鲜艳的红五星,在秋天下午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军人、军人,和我过去一样的军人。”发平看到这里,一副激动的样子,匆忙挤过人群,走了过去。

“哦,别急啊,老伙计,等等我啊!”文鹏说着,赶快也跟着挤了进去。

一面石砌的墙边,摆放着五幅一米见高的展板,发平和文鹏匆忙走到跟前,仔细观看,有三幅是一九八六年南疆老山前线战争的图片和介绍,还有一幅是名叫“李占国”的参战照片和个人简介,最后一幅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坐在病床上输液的图片介绍。原来这个孩子就是李占国唯一的儿子,是一名白血病患者,需要救助。

在图片前面,笔挺地站着的人就是李占国吧。他穿着有点儿褪色的草绿色军装,腰里扎着武装带,脚上穿着一双黄胶鞋,标准的军姿,威严地站在原地,就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五十左右的人了,纹丝不动,目光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远方。

在李占国的脚旁边,还摆放着一幅装框的照片,头戴钢盔,手握钢枪的年轻战士的照片,在他的脚前面,放置着一个用红纸包裹着的纸箱子,里面放了不少十元、五元、一元的人民币。

当每一次有人投币的时候,他都是给一个标准的军礼,嘴里轻声地说着:“谢谢、谢谢。”

发平走到李占国面前,也给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看着他说:“你就是李占国同志吧?我也和你一样,也是经历了那场战争的军人。看到你的宣传图片,我们也算是那场南国战争的战友了。我们能坐下来聊聊吗?”

李占国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同龄人,言谈举止中能感觉到一种军人的气质。

“我就是李占国,不好意思,让战友见笑了,见笑了,唉!”李占国说完,拉着发平的手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取下军帽,露出了一头的硬茬茬白发。

李占国当兵的时候,他是一名通讯兵,一九八四年参加了第二次南疆自卫反击战,后又守卫祖国的南疆一段时期。战事结束后,他退伍转业后,回到了地方农机站工作,后由于全国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和包产到户,农机站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干了。最后,单位也解散了,他就回家务农了。

生活一开始还能过得去,可就在两年前,儿子得了白血病后,儿媳妇也走了,留下一个孙女还要自己照顾。为了给儿子治病,亲戚朋友的钱都借遍了,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张口借钱了,而孩子一天的治疗费用就得几百甚至上千,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到药王山这里,让那些与药王一样的好心人、慈善的人给孩子捐一点儿,也好减轻一下自己的看病负担。

“那你就没有找找政府民政部门,反映一下自己的情况,看看国家关于大病医疗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发平看着他,问了一句。

“找了,去了民政部门,带着自己的参战证明和孩子的医疗情况,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民政部门也资助了自己一部分资金,但都是杯水车薪。他们也做了记录,态度也非常地好,记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让我等候电话,要向上级部门反映一下,看还有什么救助的话,第一时间会通知我的。我现在也能理解民政部门的苦衷,但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程序,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不?”

“哦,那你给孩子参加医保了吗?”文鹏问他。

“现在农村有了合作医疗制度,能在医院报销一点儿。但是,一天的费用太大了,有的药品是不能报销的,这些都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啊!”李占国说完,也是一脸的无奈,着急得眼泪几乎流出来。

发平说:“你看,我们都是军人出身,你遇到了难处,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解决。这样的方式捐款,我总觉得不太好。我们有好多的战友,也有战友协会,回头把你的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总之,我们战友帮忙,好人赞助,政府支持,大家来共同解决你的问题,你看,好不好?”

李占国听发平这么一说,拿出一盒烟,给每人发了一支烟点上,自己深深地吸了几口,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地敲打了几下,没有言语。

他沉思了半天后,才回头对发平说:“老兄,我想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马上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也谢谢你对我的理解。”

“那好,我们一起帮你收拾。”发平和文鹏都说。

几个人一起动手,一会就把那些展板装到了他的脚蹬三轮车上。这时,有一位小姑娘,穿着鲜艳的格子红裙,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跑过来给纸箱子里放了一张五元钱。李占国赶快跑过来,给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来了一个军礼。没想到,小姑娘站在那里,也学着敬了一个军礼,右手放在耳边,久久没有放下。

在医院里,发平和文鹏见到了占国的儿子。他有二十来岁,但面色煞白,倦怠消瘦。看起来个子很高,两条长腿,明显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肉感了,整个人看起来骨瘦如柴,皮包骨头,两个颧骨高高地暴起。

发平打开自己的手包,从包里拿出两千元现金,交给李占国:“我先给你支援这点儿钱,应个急吧,回头我再在战友群里给你呼吁一下,再到民政部门给你找找关系和战友,争取多给孩子弄点儿看病的钱,最大限度地帮助孩子治病。我看,还是要去古城的大医院,最好给孩子做骨髓移植配型,这是目前国内治疗此类疾病最好的办法了。”

李占国手里拿着发平给的钱,手在微微地颤抖,连连表示感谢,并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文鹏也从兜里拿出一千元钱交给李占国,站在一旁的李占国妻子连声说:“谢谢好心人、谢谢好心人。”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觉得心情比较沉重。对于发平来说,经历了战火洗礼的人,对于生死向来已经看得很淡,但李占国一家这样的情形,让他无法释怀。

车子驶出了县城,上了高速,路旁的小麦快收割了,麦浪滚滚的田野,金黄一片,远处的村庄,村民们在自己家的屋顶上装了不少彩钢屋顶,抬眼望去,色彩斑斓的,眼前,真是一幅现代版的田园风光。

发平打开一半车窗,风声在车窗外呼呼作响,犹如他心里奔涌的冲动和激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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