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皇 争 濲
有兄弟二人,哥是个教书先生,弟是个庄稼汉。弟聪明勤快,年年收成好;哥为人忠厚老实,教书往往讨不到学钱。这一年又是空手回家,弟说:“哥,明年你在家种田,我出去教书,我就不信讨不到学钱!”哥说:“开什么玩笑,你一字不识,教什么书。不过这多年你种田也辛苦了,明年我在家种田,你出去散淡一年也好。”
过了年,哥买了酒肉为弟饯行。弟穿了哥的长衫,背了行囊出门远去。哥望着弟的身影,觉得他斯文潇洒,倒也象个俊俏的秀才。
行不止一日,弟来到一处山青水秀的庄园。这庄园的员外老爷正愁请不到先生教馆,却见家院来报:有外地揽馆先生求见。员外吩咐有请。于是宾主序座,寒暄饮茶。员外见这先生言谈斯文,举止潇洒,早已十分满意,当即聘定,年薪数百金,平日三茶五礼随例。
塾馆在庄园前三里远的大畈中,学生早来晚去,先生吃住在馆。初来乍到,先生威威,学生寂寂。先生说:“把写的字拿来我看!”学生递上习字本,先生说:“嗯,不错,就这样写!”又一日,先生说:“读书我听!”学生读毕,先生说:“嗯,不错,就这样读!”时间长了,先生就不要求学生习字,也不要求学生背书,也没有联对的事儿,任凭学生玩耍、游戏,或者捉蚱蜢喂蚂蚁;又将学生分成两队,一队喂黄蚂蚁,一队喂黑蚂蚁;又将黑黄两窝蚂蚁引到一处争食,挑起蚂蚁大战,看哪一队赢。学生伢一个个玩得开心,再加上没有读书习字之苦,又没有联对作文之难,先生对学生是又不瞪眼睛又不打戒尺,对比以往的先生来说,这位先生才是最好的先生,学生对他的满意率自然是百分之百,而家长也满意,因为孩子们不再逃学了;员外老爷也满意,并且还有几分得意,因为他慧眼识人才,请了一个好先生。但得意之余,也不免有几分疑惑:先生来了几个月,究竟文才如何还不摸底。那时有“无事不闹三堂”的规矩,又不兴听课又不兴检查备课教案,思考再三,便心生一计:宴请先生,请本地饱读诗书的老秀才及乡亲族人中有头脸的人物作陪,饮乐之间吟诗答对,岂不就试出了先生的学问?主意既定,立即下帖请先生于某日某时赴席。先生收到请柬不知何意,立即叫了一个大一点的学生来,把请柬交给他说:“你来读给我听,看你有无长进。”学生朗声读完,先生记住了赴席的时日。心想:你请我喝酒是名,实际是对我有疑,我自有妙法对付。
时光飞逝,转眼赴宴之时已到。先生仿照他哥的派头,手摇折扇,脚迈方步,踱入厅堂,只见一屋的人都在等他入席。他客气着、谦让着,一把拉着老秀才同坐一处,寒暄一过,便先发制人,对老秀才彬彬有礼地请教起来,他说:“学生年轻,学识浅显,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老先生。”老秀才正自得意:“想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凭你问四书五经二十四史,我岂有不知!”口内仍谦谦有礼:“老朽愿意领教。”于是先生朗声问道:“二黄争骨,担儿分之,此事,是在秦始皇前呢,还是秦始皇后?”大家听得明白,就是“二皇争瀔,断而分之”这件事是发生在何时。但大家都蒙了,都把目光投向老秀才,老秀才更蒙了,心想:“我自幼饱读诗书,可从来没见过'二皇争瀔断而分之’这段文章呀!”一下问住了,答不上来,满脸通红,连说惭愧,随即借故离席而去。余下众人连夸先生读的书多,有学问;员外更是得意:在乡亲族人面前,他争足了脸面。于是亲自为先生把盏、敬酒。众人尽欢而散。
先生回到塾馆,更是放心大胆地过起悠闲的日子。每日里看田畈里禾苗拔节,五谷飘香,心里想着家中也该丰收在望了。等到谷物上场颗粒归仓,天凉叶落北雁南飞,不久又见雪花飞扬,于是先生罢馆,领足了学钱,回家与哥哥团年去了。
回到家中,把钱褡裢重重地往桌上一丢,对哥说:“收起来吧!”哥问:“这是何物?”答曰:“钱呀!”“哪来的钱?”“教书得的学钱呗。”哥打开褡裢一看,惊呆了:“哎呀!这么多钱,你该不是偷的吧?你说,你一字不识,是如何赚得到学钱呢?”弟便如此这般把前后经过都告诉了哥,哥听了也蒙了:“哎呀兄弟,这'二皇争瀔断而分之’之事,为兄我也不知呀!”弟说:“你知道,我们弟兄做的事,你怎么说不知呢!”哥说:“我还是不明白。”弟说:“那天我要出门,你是不是买酒肉回来为我送行?”哥说:“是啊!”“我们是不是把骨头丢在窗外?”“是啊!”“窗外是不是有两个黄狗子抢骨头?”“是啊!”“我和你是不是拿扁担把它们打开了?”“是啊!”“你都记得,怎么说不知呢!”哥恍然大悟,说:“啊呀!这就是二黄争骨担而分之啊?那老秀才他是如何知道啊!不过兄弟 ,做人要诚实,你这样做可不对呀!”弟不以为然,说:“哥,你不看这世道,老实人总是吃亏。你啊,就吃亏在老实上!”哥说不过弟,只好说:“罢了罢了,明年我也不去教书,你也莫去装斯文,我们都在屋里种田吧!”
风中散发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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