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一捋八王之乱‖～74～荡阴之殇（五）

陈匡、陈规两兄弟的情报并不完全错误，事实上在接到皇帝亲征的消息时，整个邺城都震惊了。作为邺城的主人，成都王司马颖也是心乱如麻，十几天前自己还是丞相皇储，现在就成了逆臣贼子，皇帝天威难拒，前途帝业恐终成一梦。司马颖想到逃跑，但如果一逃，那就万事皆休。

司马颖身边有个术士对他说，不要逃跑，此战南军必败。西晋人崇尚谈玄，司马颖本人也是坚定的玄学信徒。术士的吉言镇定了司马颖的心神——自曹魏以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举措已成为权臣打击异己的最有力武器。自己的傻二哥懂得什么，所谓的皇帝亲征不过是东海王司马越挟持皇帝来铲除自己。想到此节，司马颖反而平静下来，皇帝在谁手里，那就得听谁的。东海王带着皇帝来打我，那我反打回去，把皇帝抢过来不就行了。

拿定了主意，司马颖决定先在内部统一意见，他召集邺城大小官员到丞相府议事。官僚们个个都是老油条，大家心知肚明，所谓议事，绝对不是问计献策，而是要站队表忠心。

大家都默不作声，这时东安王司马繇不识时务的说道：“天子亲征，殿下应该放下武器，缟素出迎请罪。”

司马繇的话让司马颖很不舒服，他本盼着群臣识趣地替他说出心声，没想到跳出来一个重量级的反对者。东安王司马繇是宗室前辈，又是重臣，众人见东安王表了态，也跟着附和起来。司马颖见状，想再不表明立场，人心就散了。他怒斥一名鲜卑将军，说道：“卿名晓事，投身事孤。主上为群小所逼，将加非罪于孤，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共事之义，正若此乎？”

见司马颖态度如此，司马王混、参军崔旷立刻表示大王英明，我军应主动出击，从持驾的歹人手中救出皇帝。

颖欲走，其掾步熊有道术，曰：“勿动！南军必败。”颖会其众问计，东安王繇乃曰：“天子亲征，宜罢甲，缟素出迎请罪。”司马王混、参军崔旷劝颖距战，颖从之，乃遣奋武将军石超率众五万，次于荡阴。

司马颖统一了战线，便命石超率军五万迎击王师。公元304年9月9日，司马颖军狙击司马越军于荡阴。由于情报有误，司马越正准备提前庆祝胜利，全军松懈，突然间敌军杀出，顿时惊惶失措，狼奔豕突。惠帝司马衷坐在御辇上，头顶箭矢飞来飞去，身前身后不断有侍卫受伤倒下，吓得蜷作一团。司马越军众见敌军刺刀见红，居然向皇帝射箭，都被吓破了胆，纷纷逃命。陈眕、上官巳逃回洛阳；东海王司马越不敢前往洛阳，只得向东南逃回自己的封国。

全军溃败，众人纷纷离去，战场上只剩下惠帝司马衷，待司马颖军赶到时，他正坐在御辇上，满眼惊恐。辇身满是箭痕，周围横七竖八堆砌着死尸，司马衷本人也中了三箭，鲜血直流。

当时留在司马衷身边的只有嵇绍一人。嵇绍穿着朝服，用身体护住司马衷。司马颖的士兵发现二人，便将嵇绍从司马衷身边拉开，司马衷哀求道：“忠臣也，勿杀！”

但此时司马衷的话已经没有人听了，士兵回复司马衷道：“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说完手起刀落，将嵇绍斩杀，血溅了司马衷一身。

绍以天子蒙尘，承诏驰诣行在所。值王师败绩于荡阴，百官及侍卫莫不散溃，唯绍俨然端冕，以身捍卫，兵交御辇，飞箭雨集，绍遂被害于帝侧，血溅御服，天子深哀叹之。

司马衷惊魂失色，跌下车来，滚落在草丛中，怀中六枚皇帝印玺散落在地。

（注：蔡邕《独断》：“皇帝六玺，皆玉螭虎纽，文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皆以武都紫泥封之。”）

王师败北，皇帝被俘的消息传来，司马颖大喜过望。如果司马衷死于此役，司马颖难免背负杀兄杀帝的罪名。现在皇帝没事，那以后的天下就是他成都王的了。司马颖派中书监卢志去迎接司马衷，当天黄昏，司马衷被移到邺城外的军营里。

己未，六军败绩于荡阴，矢及乘舆，百官分散，侍中嵇绍死之。帝伤颊，中三矢，亡六玺。帝遂幸超军，馁甚，超进水，左右奉秋桃。超遣弟熙奉帝之鄴，颖帅群官迎谒道左。帝下舆涕泣，其夕幸于颖军。

超众奄至，王师败绩，矢及乘舆，侍中嵇绍死于帝侧，左右皆奔散，乃弃天子于藁中。超遂奉帝幸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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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一个喜欢阅读的，有点强迫症的小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