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故事23 | 杨晋山水册

夏和顺

北京琉璃厂，又称厂甸。辽代为海王村旧址，元代曾在此设官窑烧制御用琉璃瓦。清代中叶起，每逢科举会试，文人雅士常聚集于此，商贾之家亦开铺设摊，以书铺为最，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等次之，俨然京都文化中心。乾隆年间开馆修订四库全书，益显繁荣；民国以降更是充当文化古城资料室、图书馆和研究所等角色，为繁荣学术文化助益良多。数百年间，有关琉璃厂的故事多不胜数，笔者不揣浅陋，缀拾撰写成篇，以飨读者，并就正于方家。

△杨晋《兰花》图

1972年冬，容庚应故宫博物院之邀北上鉴定文物，期间与老友启功相聚，谈及其所藏清初画家杨晋山水册页，启功艳羡不已，欲借观临摹。容庚表示愿意相赠，他当时已经决定将所藏文物捐献故宫博物院等机构，当然也不在乎一册杨晋山水。

但是回到广州，他就后悔了。如此宝物，轻易送人，实在难舍。反复思虑，又觉得轻诺寡信，愧对老友。于是9个月后，他终于将画寄出，并在《颂斋书画小记》中作附记：“余去年十一月至京，得见老友启元白先生，谈书画甚欢。元白欲借余所藏杨西亭模古轴珍册，余年已七十八，欲尽散所藏书画，故允赠之。归来掂视仿宋元明十二家之作，尤物移人，不无眷恋，今将九阅月，不能轻诺寡信，愧对吾友，因即邮寄，书此自忏。一九七三年八月，容庚。”

君子不夺人所爱，1974年冬，启功临毕此册，又将原作寄回，并题记：“借画只图留稿，何期解赠征骖，珍重明珠十二，拈来回向庄严。临习竣工仍归邺架，敬题小诗并求印可。一九七四年冬寄呈颂斋先生函丈，后学启功。”

两位学人都视杨晋册页为宝物，他们相赠奉还之举和看似平淡的记述，今日读来令人动容。

容庚素喜杨晋山水。“杨晋字子隺，号西亭，江苏常熟人。学于王翚，山水、人物、翎毛、花卉悉精工，尤长画牛，多写意，或降或饮，或寝或讹，夕阳芳草，郊牧之风宛然。尝为王时敏、王鉴、明昙写照，时称酷肖。从王翚至京师绘《南巡图》，凡有人物、舆轿、驼马牛羊等皆命晋写之。四方持缣币求者无虚日，随意酬应，略无难色。”

△杨晋花鸟作品

秦裕曾致容庚一短札：“《杨子隺画册》温君送还，公如有意，请来取观。”当作于1944年3月6日。9日，容庚“访秦裕，携归杨晋《山水》册，价八百元”。或即寄赠启功者。

购得此册喜不自禁，13日，学校补孙中山纪念日假，容庚“临杨晋《山水竹石》册八页”。

容庚长孙容国濂处现藏有其临摹杨晋《山水竹石》册页，题作“容庚仿杨晋山水花卉册八页，一九七三年制”。包括：一兰花，题作：“画兰是赵吴兴后仅文待诏一人而已，此图略得两公用笔法。”一竹石，题作：“仿柯丹丘竹石，能得幼霞风致。”一苍松图，录沈石田诗：“墨雨生凉傍石阴，苍髯偃仰动高情。山林岁晚多清兴，冰雪相看共结盟。”一竹溪图，题作：“仿赵吴兴竹溪图，全用文与可画法。”一墨梅，录赵孟頫语：“逃禅老人墨梅笔力苍劲，有印泥画沙之妙，故可为墨梅第一。”《林亭远岫》图，题“仿倪高士意”。另有月竹图，未题款识，仅钤“容庚”朱文印。此册页或即当年临摹之作，1973年重装，亦或1973年重新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