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 小丑:假面之后只有以乐衬哀吗
2020年2月10日,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评选结果揭晓,热门影片《小丑》斩获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原创配乐两项大奖,被誉为“以一人之力撑起整部影片”的主演华金·菲尼克斯成功封帝,更是实至名归。
《小丑》是成功的,也是惊艳的。这部史上最赚钱的漫改电影和票房最高的R级片(全球票房近10亿美元),穿插着脱口秀、荤段子、儿歌、小丑等大量喜剧元素,带给观者的却只有压抑、黑暗、悲凉、痛苦的强烈反差,“以乐衬哀”被运用到极致。
《小丑》的背景是20世纪80年代的哥谭市,经济萧条、治安混乱、贫富分化,失业率和犯罪率居高不下。
喜剧演员亚瑟是一个生活的Loser:经济陷入困境、被母亲欺骗、被同事排挤和出卖、被老板视为怪胎并辞退。他渴望爱情,却只能臆想与爱人的甜蜜;在公车上扮鬼脸逗小朋友开心,他温柔地笑,却换来孩子母亲的斥责,同车人也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他早已失去主动微笑的能力,为了生计和梦想,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笑容。
因为童年创伤导致的应激反应,亚瑟总是不合时宜地发笑。当三个华尔街精英在地铁上调戏女孩,他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笑病,成了三人撒气、殴打的对象。亚瑟心中的“小丑”被唤醒,他杀死了这三位“精英”,在哥谭市开始了疯狂的犯罪生涯……
影片最后,亚瑟开枪打死了脱口秀主持人莫瑞——这个亚瑟曾视为父亲一般、幻想从他那里得到支持和鼓励,实际上却只想为了节目效果消费和羞辱他的精英阶层代言人,对着电视镜头宣告了自己杀人小丑的身份。
曾经,亚瑟戴上假面,总想为他人带去欢笑;最后,他卸下伪装,只想为自己而活。亚瑟不再是亚瑟,他堕落成符号化的小丑。
小丑“人前欢笑、幕后忧伤”的两面性来源于他的假面。人们很容易好奇,在大大的笑脸和鲜艳的面具下,隐藏了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自诞生伊始,小丑便有阴暗的一面。在中世纪的欧洲,沉闷的宫廷生活催生了宫廷小丑制度,这些“手拿执照的傻瓜(icensed fools)”既是宫廷弄臣,也是嘲讽当权者、针砭时弊的政治暗喻之代言人。他们动辄拿皇室成员、教会主教开玩笑,有的正直谨慎,有的傲慢自大,甚至干涉国政、左右朝局。
“现代小丑之父”约瑟夫.格里马尔蒂创造了最早的悲伤白脸小丑:一张大白脸,点着圆圆的红脸蛋,梳着莫西干头,穿着艳丽的奇装异服,表演着夸张的特技。这种独树一帜的创新背后,是他充满悲剧的人生:被剧院老板收养,两岁被迫登台演出,长期高难度特技令他身体残疾,嗜酒,严重的精神分裂、抑郁症和狂躁症,最后在贫病交加中死去。
美国流浪汉小丑的代表艾美特·凯利则一反同行前辈们的滑稽形象,表现出一种悲伤和疲惫。这种不笑的可笑,更凸显了悲剧性人格特征。
小丑“变坏”是从DC漫画《蝙蝠侠》开始的,他被塑造成一系列恐怖犯罪的策划者和实施者,于是,“神经质”“变态”“怪异”“邪恶”“阴暗”“多变”“破坏性”等字眼进入了小丑文化。而让小丑彻底黑化的罪魁是斯蒂芬·金。1990年,他的经典作品《小丑回魂》改编同名电影上映,导致一种名为“小丑恐惧症”心理恐慌席卷美国。
小丑被赋予复杂的多重人格。最终,他变成DC漫改电影《蝙蝠侠:黑暗骑士》中蝙蝠侠最头疼的敌人:邪恶、癫狂,一无所有,也无所畏惧;不会被收买,不会被恐吓,不讲道理,更不接受谈判。
与影视艺术相比,画家们以相对温和的表现手法,给观者留下了更多想象空间。
比如,18世纪法国洛可可绘画的代表让·安东阿·华托十分热衷以即兴喜剧角色入画。在他笔下,小丑常以绝对主角的身份出现,形象却并不光彩照人;他的存在也不是为了营造欢乐的氛围,而是让作品呈现一种黑色幽默。
在《小丑吉尔》中,小丑衣着精致地站在画面中央,整个人物以等身的尺寸出现在画中,身后是愉快交谈的贵族观众。没人在意他真实的苦乐,只当他是个取悦人的小丑;他置身热闹的人群之中,却是一副游离孤单的神情。这种光鲜与落寞之间的反差,是最耐人寻味之处。欧美思AI外教www.68jiameng.com/special/aiwaijiaowap.html
法国表现主义大师贝尔纳·布菲也常以小丑作为描摹对象:在单色背景的映衬下,画中人通常是红鼻头、粗眉毛,衣饰鲜艳花哨、却神情哀伤、欲言又止,或目光空洞,面对人群,却无意与人沟通;画作整体呈现出一种疏离、幽怨的氛围。
“以乐衬哀”当然不是“小丑”画作的唯一主题。荷兰画派奠基人弗朗斯.哈尔斯的《弹曼陀铃的小丑》,就是通过一个滑稽演员的形象,表现了底层人民特有的幽默机智、坚强乐观。画中的小丑歪戴花帽、身着戏装,正在拨动琴弦。活泼的曲子仿佛正从他指下流淌出来,那机灵斜睨的眼神,透露出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
超现实主义大师毕加索曾经是个“小丑控”,他创作了《弹吉他的小丑》《戴面具的小丑》《马背上的小丑》《两个小丑和狗》《杂技演员和年轻小丑》《皮埃罗和小丑》《手撑着头的小丑》《穿着百袖服的保罗》等一系列作品。
《杂技演员与年轻小丑》作于毕加索创作生涯中的“粉红时期”,又被称为“马戏团时期”。彼时,他住在巴黎蒙马尔特区,时常观看马戏表演。画中,一位穿红衣戴红帽的杂技演员右手握剑、左手搭在年轻小丑的肩上,背景的荒凉映衬出流浪艺人的艰辛,但粉色、橘色却冲淡了这一略显阴郁的主题。据说,这种柔和色调的运用与毕加索在这一时期陷入爱河有关哟!
极富童真的《扮丑角的保罗》宁静而清新,承袭了文艺复兴绘画的柔美气质,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限温柔,也把他对小丑的好感暴露无遗。不仅如此,毕加索还带偏了达利,他忽悠后者cosplay了一把小丑,留下了那幅著名的《扮演小丑的萨尔瓦多》。
更夸张的是胡安·米罗。据说,《小丑的狂欢节》是他在饥饿的幻觉中创作的“精神食粮”:穿过墙上的窗户望去,暗蓝色的天空中,星星升了起来。房间里正举行一场热情的party,奇异的红蓝小丑的脸、长长的大胡子、欢乐的音符、长杆烟斗、各种小动物,甚至桌子、椅子、凳子、大腿都十分快活地跳着舞。
这幅充满童趣的画作像一个孩子在观看完马戏表演之后、内心留下的印象最深刻的东西。米罗捕捉脑海中无意识闪现出的种种意象,再把它们精心设计在画布上。这是一个成年人心中的童年记忆,也是他作为一个超现实主义画家,高度忠实于自己的无意识感受的见证。
无论艺术赋予小丑怎样的寓意,毫无疑问,我们之所以爱小丑,首先是因为他给我们带来了快乐。
公元前2500年,在古埃及第五王朝的记载中,就有侏儒小丑为法老表演的记录。到了中世纪,小丑们得以出入宫廷:穿着鲜艳滑稽的衣裤,帽子上带着会响的铃铛,用诙谐又略显愚笨的表情、动作把人们逗得捧腹大笑。15世纪阿拉贡国王马丁胡安一世,甚至因为小丑的表演太过搞笑而猝死。
20世纪60年代是小丑文化发展的黄金时期,美国小丑BOZO获得了孩子们的欢心,后来成了我们熟悉的麦当劳叔叔;卓别林在《马戏团》中饰演的流浪汉被马戏团团长收留,以小丑的形象进行演出,还爱上了团长的漂亮女儿。那标志性的圆顶礼帽、自带喜感的小胡子、磕绊滑稽的走路姿态,是对“小丑式流浪汉”最好的诠释,传达着世俗而真实的快乐。
今天,我们还在以各种艺术或非艺术的方式表达对小丑和小丑扮演者的热爱与敬意。2018年,艺术家Craig Alan创作了一幅《蝙蝠侠:黑暗骑士》中的小丑画像,向已经去世十年的扮演者希斯·莱杰致敬。这幅远望去杂乱无序、密密麻麻如小蚂蚁一般的画作,放大开来,却是由蝙蝠侠、小丑女、毒藤女等众多DC角色组成,细节丰富而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