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美文+美女=完美2016!
虚怀若谷古银杏
文|万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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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有远意。
这远意,是天高云淡、日薄风清。却,又不仅仅是。还有更幽隐的远,在深秋的背后遮面狂欢。
譬如,一株千年古银杏。
走在被秋风吹黄的钱冲银杏谷,就像走进一幅色彩热烈却又古意盎然的丹青里。热烈的是色,金黄璀璨,散溢出一种让人心跳的安静。充满古意的是形,跨越千年,蕴涵着一种趋向圆满的境界。这,就是安陆的钱冲。这,就是钱冲的银杏。
因相距不远,去钱冲已有数次,对许多人而言,重复或许是一种细小的折磨,它枯燥乏味、了无新意。如此说,并非是我不怕重复,而是什么样的重复。钱冲于我,便是一个特例,每次相见,诚如初见。说来也巧,每次去钱冲,都是疏淡晴好的天气,记得奶奶在世时,每逢见我出门遇晴,就会眯缝着眼意味深长地说,丫头,你这是结了天缘啊!有菩萨在暗中保佑你呢。
从旧年代走过来的人,骨子里大多带着几分迷信色彩,我虽不是一个宿命的人,却喜欢奶奶这样说。我相信,天地万物都是有灵性和因缘的,人与风景的相融相合,人与植物的相喜相悦,人与人的相遇相知,看似随意无痕,实则有某种契合度在隐隐发挥作用,喜或不喜,合或不合,其化学反应是绝然不同的。
有的地方,去过一次,不想再去,就算再去,依然隔着沙漠隔着万重山。有的地方,只是一眼,只是一瞬,便有一种相见如故、贴心贴肺的感觉。
看银杏,是需要好天气成全的。没有秋阳普照,银杏之美,难以充分展现。阳光照耀下的银杏叶,朗润别致、金灿通透、精巧生动。阳光,是银杏的锦上花。
观浩瀚植物界,多数植物的叶子总是绿色胜于黄色,钱杏却不同,绿色银杏叶青涩懵懂,感觉啥也不知道,而黄色银杏叶却富有韵味,有种被风霜浸染的成熟之美,这种成熟不是沧桑,更不是衰败,只是成熟。就算凋零,那也是绚烂、优雅、诗意的。不像某些植物的叶子,春风吹过,绿叶满枝,是何等的鲜嫩逼人,是何等的风华正茂!可到了秋天再看,那些叶子,干巴枯瘦卷成一团,潦草地凋落于地,再也寻不见初时的光鲜与风华,怎么看都是凄凉。
若将松、柏、槐、银杏四大长寿观赏树种汇聚一处,作番PK,我固执地认为:松树太威严,柏树太规则,槐树太阴柔,都不太合我心,我最倾爱银杏,他苍劲潇洒,疏朗有致,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美在分寸拿捏刚刚好。
在钱冲古银杏群里穿行,随便遇见一棵树,都有着惊人的年龄,500年,1000年,2000年,3000年,生长在银杏谷的每一棵古银杏,都是一个传奇,都有一部厚重的历史,他们从风霜雨雪中走来,带着时光的烟尘,带着隔世的况味,是植物界的熊猫,是当之无愧的活化石!
一棵树,老到一定程度,灵性和神性就出来了。
少时看《三国演义》,有幕场景至今难忘,魏主曹操因兴建宫殿,大肆砍伐树木,唯独城边有棵老树砍之不动,曹操不信邪,带领一拨人浩荡前往,他拔刀砍树,树却流血,血喷了曹操一脸,曹操大惊失色,仓皇而逃。
电视里的画面,其真实性自然不足为信。可是,对于自然界的一草一木,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古木,心存敬畏之心,方能行有所止。
我捡起一片飘落于地的落叶,从喧闹的人群里抽离,从相机的咔嚓声中闪躲,独自站在一棵名叫“虚怀若谷”的银杏树下,细细观详起来,这棵树遵劲有力,树冠硕大,枝桠众多,胸部已成空洞,却依然生机盎然,听安陆的朋友介绍说,“虚怀若谷” 从春秋战国走来,已有2500岁了。
一棵树能活这么久,树身都空了,还顽强地活着,这种坚定,这种义无反顾,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扉,如此生命迹象,大大超出人的生存经验,人类难以活到年龄上限,可银杏做到了。敬畏感、神秘感、苍桑感紧紧地抱作一团,在刹那广袤的心空如烟如雾般升腾而起。
人所以存在,是因为爱。那么,存在宇宙的其它事物呢?比如银杏,也是因为爱吗?是,又不是。不是,却又是。有先贤说,万物因滋养而生生不息。而滋养,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
山谷里起风了,不知这风从何而来,可我分明听见了银杏的声音,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和我心灵的声音相汇合,引起灵魂的强振,这种快感,是无比美妙的生活体验,难以描述,只能用心去感觉。抬起头,我看着“虚怀若谷”,有些恍惚,有些迷离,灵魂像在云中漫步像在雾里飘飞,银杏叶在动,一阵阵,是掌声,是颤抖,是舞蹈,是笑声,是低语,或许这些都不是,只是我的心动了。
这一刻,我能清晰感知,我不仅仅是身入银杏谷,我的心也同时抵达了。在人生的很多时候,身与心是处在分离状态的,它们在各自的世界里游走,背道而驰,互不理睬。只有身心俱在,彼此相融,才算圆满。
“虚怀若谷”的四周本没有栏杆,来的人多了,栏杆就产生了。这是一种善意的保护,而保护往往具有双重性,它使银杏免遭侵扰的同时,画面的美感也随之失了几分。这种保护可以拦住热情过度的人群,却无法拦住泥土之下银杏的根,这些根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世界里交流、拥抱、缠绕、相依……
不管我站在哪个角度,将眼睛睁多大,都无法看清“虚怀若谷”的全貌,能看见的只是一个局部,一个有着2500岁高龄的古树,是不容易被看清的。当然,也是不容易被思考透彻的。
而这,并不能阻碍思绪的蔓延。就像一块坚硬的顽石,并不能阻碍水流的经过。
从远古吹过来的风,飒飒地吹在银杏身上,银杏在千年的风霜雨雪雷电中,炼就了一颗强大的内心,纵使年华逝去,纵使伤痕累累,依然淡定自若。
作 者 简 介
万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孝感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文苑》杂志社签约作者,入选湖北省 “七个一百”文学人才、湖北省文联中青年优秀文艺人才库,申报的青年作家定点深入生活创作项目获省作协扶持。2007年至今,在《散文选刊》《芳草》《滇池》《文艺新观察》《创作与评论》《湖北日报》《长江日报》《长江丛刊》等全国百余家报刊发表散文、小说、文学评论近千篇,著有作品集《水蓝风清》等。 第 四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