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先生 | 利用認知科學的成果,給人類帶來安詳,是很重要的課題
將來世界的人可以用機器人來取代,人可以控制人的生命,一切都可以轉變。頭腦不聰明的人,將來把頭腦裡哪一根神經抓出來修理修理,人就變聰明了。所以這一兩天我常常講,關於遺傳工程的發展將來怎麼樣改變人類,不知道。這就是物的發展結果,有物就不能盡,是不能盡生命的意義,不能盡宇宙的作用。
“有影不移”,人或任何一個東西在太陽下都有影子,影子是不會自己移動的,假使人走動,那個影子才跟著動...宇宙萬有的一切變化都是影子在變化,變化的是現象,也同佛學所說的一樣,都是幻變,能變的那個東西啊,沒有變化。譬如我們人的生命,由年輕到中年,到老病,到死亡,都在變;可是有一個不變的,人老心不老,你那個能思想的“能”還是一樣。“有影不移”,變動的是影像,不是真實的生命。
——《列子臆說》
剛才我們先談了美國現在認知科學的情況,正如我所想的,認知科學走到旁門左道了,沒有真正向認知科學的本題發展。換句話說,他們對認知科學的研究,配合了腦科醫學、心理學,慢慢和西藏密宗尤其與達賴那一派的結合,把對生命科學的研究,演變成對前生後世有沒有靈魂存在的問題了。這個路線,離認知科學主題也越來越遠了。
如果真正講認知科學的話,就是過去希臘哲學所講的認識論。所謂認識論,就是對於能知覺、能思想的本身問題的研究。換句話說,就是中國文化講的知性,也就是討論能夠知道一切的“能知之性”是什麼,這才是正題。
彼得·聖吉:我很想知道,老師覺得認知科學以後的方向應該怎樣?
南老師:認知科學真要研究的話,不止是哲學,而是一個大科學了,這是最高的一個。一切的眾生,不止人,這個知性哪裡來的?最初怎麼動的?不但是只講理論,還要拿腦科學,腦醫學,同一切醫學,以及物理、化學等等,配合起來研究,也就是以前的哲學的知識論。這個知識思想究竟是怎麼來的?現在說是腦的關係,其實不是腦啊。
譬如她(女居士)五六年前腦子裡長一個瘤子,醫生打開腦殼把瘤拿掉。今年美國發明一個最新檢查腦的儀器,她順便去檢查一下,發現又長出一個瘤。她在電腦上查到,美國斯坦福醫學院發明一個最新的儀器,叫數碼刀。她夫婦倆就去了。手術是打鐳射針,不要開刀,就在頭外一寸左右的空中打鐳射,打一百三十八針。
美國醫生認為,理論上這個病人不會有感覺的。但是她每一針都有感覺,曉得一下“嗖”到這裡,一下是到那裡。最後醫生問她,你沒有感覺吧?她說每針都有感覺。醫生不相信,不過看她一切都正常。你們注意,醫生是在頭外面用鐳射針打的哦!不是打在身體上。所以就是這些情況,我現在沒有給你們做結論啊!
譬如很多年前,我在美國看到一個資料,一個人的腿切斷了,可是這個沒有腿的地方,每每覺得仍然疼痛難過。所以那個醫生,每個禮拜也在那個空的地方給他打一針,他就舒服了。這些資料很多的,所以生命並不完全像目前人類科學所知道的。這是兩個資料了。
香港有一個眼科醫生,最有名,還是院士,是國家第一流的醫生。這個醫生也在研究這位女居士的問題。她戴隱形眼鏡,有幾百度,可是眼科一檢查說,你是個瞎子哎!證實近視到一千兩百度,怎麼戴七百度的眼鏡能看東西呢?真的喔!這都是他最近寫給我的報告,可是她有時候做事,隱形眼鏡還拿掉,照樣看東西,一樣做事。所以這個眼科醫生也奇怪,問她怎麼看的?她說我一輩子都這樣看啊,並沒有覺得不對啊!這是第三個真實的資料。
我們都知道,眼睛的主要視覺神經在後面,前面是眼球。要真的講起來,不是眼睛在看,是那個心在看。所以佛學的《楞嚴經》“七處征心,八還辨見”,首先提出來講心,其次是講看,多次討論,看見的見,什麼東西能夠看見?我們眼睛看見的最初功能是什麼?這就是認知科學的問題了。
所以,將來在廟港講生命科學、認知科學,真開課的時候,不是跟一般人講了。一般學佛的,多數學佛打坐修道的,普通知識都不夠,科學知識更沒有。
現在這個世界文化,今後一定追求認知科學、生命科學,所以你這位管理大師趕快轉到這一面來。現在轉到這個上頭來,你是一馬當先,先領頭了。
今天的東西方,基本是唯物觀點發展的,同唯心觀點是分開的。現在把兩個分開,認為是矛盾,搞得全世界茫然地活著。其實兩個是統一的,譬如你剛才提到美國的文化,是以西方文化為主,西方文化以歐洲為主,從希臘這個系統過來的。雖然希臘原始的文化也是心物兩派,互有爭論,但是還是一元的,還是一體;到後世慢慢完全分開了。今天歐洲文化乃至美國的文化,就是所謂唯物的代表,是完全唯物向外發展的路線,唯心方面已經完全拋棄了。
西方文化為什麼衍變成這樣呢?因為第一、二次工業革命,工商業發展,科技文明進步,西方人自己也迷糊了,就是佛學一句話“向外馳求”,像跑馬一樣,拼命地專向外面跑了。現在是第三次精密科技的產業革命,更嚴重了,人類更迷糊了,都是向外馳求,沒有回轉來。將來他們會回轉來;所以我希望你先學會,再把他們拉回來,不是拉回來;而是站在前面等他們了。
應用科學的發展、精密科技的發展成果它本身沒有錯;至於如何使用它,才給人類帶來安詳,帶來生命的安定,這是很重要的題目。
像諸位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做了那麼多好事,都是這個知性的作用。但是,為什麼到了老年這些就沒有了,而變癡呆了?一般說是腦神經毀壞啦,老啦,那是物質的作用,現在科學的探討還是不徹底的,你不要相信。科學家是沒有定論的,今天瞭解到這裡,明天有新發現,就把昨天的推翻,對於衰老和死亡以前那個知性,根本就不認識。
先把知性的問題搞清楚。知性問題與生命問題是領導我們思想最重要的一個東西。這個東西,我們人類可以用自己的修養認識他,不是靠物質文明,也不是靠機械認識。
——《南懷瑾與彼得·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