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杀人的“小撸子”藏到枕头底下了……

六十多年前,她就是一位法院副院长;五十多年前,她又成了一位副县长……如今,她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但每当追忆起自己走过的那一段段的峥嵘岁月,这位已年愈八十的老太依然感慨万端……

十八岁的副书记

“我家住在北青坨庄,和李大钊是老乡,相距十几里吧……”尽管张艳儒离开家乡已经有六十多年了,但唐山乐亭的口音依稀还在。

张艳儒的大哥叫张万龄,是我党在抗日时期的一名地下组织交通员,后来还当过区长,转业后留在了东北,在尚志县的一个工厂当厂长。受大哥哥的影响,张家的姐俩哥四个都是“拼命地跟党走”。1945年5月份,张艳儒入党,18虚岁就当上了村党支部副书记。

内战爆发后,张艳儒参军,到医科大冀热辽四分校学习。辽沈战役以后,她被分配到热河省防疫站,当时的这个防疫站就设在赤峰。

不久,张艳儒又到乌丹县防疫站工作,因为那里正在流行鼠疫。

“最初到乌丹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记者问。

“到处都是土,连棵树都没有,刮大风时那沙子就像带尖儿似的。”张艳儒笑了,像是在讲述昨天的事情:“每天背着个药箱子东奔西走,进到病号家,到处是白灰,从头到脚都要消毒……”

据张艳儒回忆,他们一行人是坐着大马车从赤峰街里来到乌丹镇的,一路上所经过的小村子也是稀稀落落的,土房不高。偶尔碰到个人儿,也都是穿着大裆裤、小棉袄,戴着毡帽头儿,扎着腿带子。

“到了,到单位了。”随着一声吆喝,大马车停了下来,张艳儒抬头一看,眼前是个庙院子,这就是乌丹县防疫站了。

北方人烧牛粪,还要用双手去捧干牛粪,这让张艳儒这个南方女孩儿觉得很不舒服,甚至会觉得挺恶心。刚来到乌丹的这个晚上,她躺在大火炕上睡不着,想家了。

抱着孩子当院长

“真的不太适应啊,那时候的乌丹太落后了,在房檐下摆个烟笸箩就是商业网点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姓王的人家,那叫一个穷啊!冬天冷,养活的鸡也在屋里,孩子们天天围着火盆转,家里来人了,就把炕头上的灰推到炕稍儿,算是腾出块坐的地方来。女的没有裤子穿,借了裤子才能出去开会。当时的妇女会也非常的难召集,小媳妇们都要坐在老婆婆的身后,拎着老婆的衣襟儿,捂着脸儿……”话虽如此说,张艳儒还是在这个北方小镇安了家,1951年她结婚了,丈夫叫朱绥远,本地人,时任乌丹县团委书记。

“处了一年多,就扎根儿了,也没怎么想,人老实就好。我们的大儿子叫京丹,是在北京妇干校生的。出生八个月后孩子才看到爹爹,半个月后他就又下乡了。我是抱着孩子当的法院副院长,后来又生大姑娘时二十五天就上班了……”张艳儒继续讲述起了她的故事。

1949年11月份,乌丹县召开了第一届妇代会,张艳儒被选为代表。因为以前在农村做过妇女工作,口才非常好,工作有能力,这个“口里干部”在“口外”被选为妇联主任。

1951年9月份,张艳儒上调到北京妇干校学习,“当时主抓这项工作的是邓颖超大姐,她还给我们作了报告。”1952年国家进行司法改革,发现这方面的女干部非常少,中华人民共和国首任司法部长史良为此找到了刘少奇同志,刘少奇就又去找邓大姐商量。于是,包括张艳儒在内的这批女干部就又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司法专业。

1952年12月份,张艳茹回到乌丹县政府并到法院报到,任副院长。

“院长是刘景武,只有十来个人,六间小平房,还有两间门房子,和县政府在一个院子。”张艳儒告诉记者。

那年,这位法院副院长只有24岁,一听“法院”这个词还有些发怵,感觉任务挺重。

枕头下压着把“小撸子”

“现在脑袋瓜子不太好使了,很多往事记不太清楚了。下去就地审判,走着去亿合公,一百多里地,一个人走,我还怀着孩子,拎着个牙具袋子就走。亿合公村长给派了一个服务员,就去村子调查。有一次骑着马,发洪水,险些没了命,过少郎河时水过了马肚子,事后害怕。从亿合公往回走,坐的是辆拉猪的大马车,我坐在车上面的猪笼子上,下雨,滑,侧翻,轻手利脚的都跳下去了,我被拍到了下面,把同志们给吓的,以为我完了,结果多亏有墙根支了一下……”张艳儒继续回忆道,显得非常的平静。

当上副院长不长时间,上级就为张艳儒配发了一把“小撸子”手枪和几粒子弹,这让她觉得挺招风,主要是为了壮胆儿,每天睡觉时都把枪压到枕头底下。

“我刚到法院后就遇到了这样一个离婚案子:有一个妇女,二十岁,是个逃荒过来的,给点儿粮食就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男的像个老头子,扎根麻绳子,以为是父女。我很爽快地就让他们离了。”建国之初,我国法院的主要工作是镇压反革命和婚姻法宣传。在推行新婚姻法的过程中,张艳儒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她为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件事儿:毛山东有个村长,给儿媳妇气受,儿媳妇想离婚,就跑到了法院来。张艳儒刚要问原告,作为被告的老婆婆就从门外跳进屋里,张口大骂。张艳儒对这种行为给予了严厉批评,“在法院就这样,在家里那还好的了吗?”为此,村长还把张艳儒告到了热河省,理由是“太霸道,不让老百姓说话”。最终,张艳儒还是合情又合理地作出了公正的判决。

当时,乌丹街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法院来了一个女的,真厉害,把铁定的案子都给翻了!”

张艳儒告诉记者,这句话来源于经她亲手推翻的几个错案:有个姓王的中医,因为给受伤的土匪进行了治疗,就被定成了反革命。有一个苏联红军把枪放到一家菜园子外去摘菜,出来后却发现枪没了,就给这家人定了罪。还有一妇女做年糕,她的男人吃完年糕后喝了冰水,死了,就得了一个谋害亲夫的罪。

“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我这就是不给自己留退路,别人害怕我不怕。”对此,张艳儒的语气同样平淡。

女县长的脖梗子真硬

“开上千人大会,让我妈低头认罪,我妈就是不低头,因为我妈没罪,我妈从小就跟着党走,说我妈是‘内人党’就更不可能了。”一直安静地坐在妈妈身边的京丹忽然插话说:“但老百姓挺服我妈的,说]这个女县长的脖梗子真硬,压根儿就不可能出卖组织、出卖同志啊!”

京丹现在叫朱宏光,如今头项也有了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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