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照舅舅的灯笼（散文）

正月十五元宵节，舅舅就要给外甥送灯笼。

自从有了外孙女汲依依，督促儿子买灯笼送灯笼，就成了我春节后的日常功课。唯恐儿子忘记了，汲依依没有灯笼挑。

故乡的规矩，舅舅给外甥送灯笼要送到18岁。每三年送一种灯，分别是健康灯、宝莲灯、富贵灯、绵羊灯、走马灯、石榴灯。每一种灯都有说法，分别是健康成长、莲花护佑、富贵平安、吉祥如意、前程似锦、多子多福。外甥家收了舅舅家的灯，就会高高地挂在大门外面，任其自燃自灭，从来不怕别人家偷去，就是为了让左邻右舍知晓有舅舅送灯笼。无论多么显赫的家庭，如果正月十五大门外没有舅舅送的灯笼，做娘的简直没有脸面走出院门来。所以，没有舅舅的，姥爷、姥姥就要央求同族的兄弟代劳送灯笼，目的是让嫁到外面的闺女有脸面，不受别人家冷落。

送灯笼的舅舅快到外甥家时，要点响一挂鞭炮，有点大张旗鼓的味道，左邻右舍就知道送灯笼的舅舅来了。年龄小的外甥，由妈妈抱着给舅舅施“万福”礼。一旦年龄大了，还要跪在地上给舅舅磕头。有些大户人家，不仅会放鞭炮、行礼，还会请上一班唢呐演奏，吹吹打打非常热闹，引来很多人观看。把送灯笼的舅舅当贵宾对待，少不得要好酒好肉招待一番的。醉醺醺地回到家中，向父母报告姐妹家的生活时就忘不了竖起大拇指称赞，做父母的就少了挂念女儿之心。

小小的灯笼包含了许许多多的人生道理。舅舅送给外甥的灯笼不仅仅是关爱的表现，更多的还有美好的寄予。灯笼的作用一是照自己，二是照别人。夜行中的人们，一只灯笼在手，不仅可以看到别人，同样可以让别人看到黑暗中的你，避免了不必要的碰撞。从这个意义上说，舅舅送灯笼给外甥，送的不仅仅是舅舅的爱，还意味着给外甥照亮了前程。还有一句

“外甥打灯笼照旧”的俗语，用了“舅”和“旧”的偕音。年轻时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含义，暗自思忖，外甥打灯笼时，送灯笼的舅舅已经回家了，怎么会“照舅”呢？显然是一种错误。后来，长大了，读了一些书才明白：舅舅用灯笼给外甥照亮了前程。那么，有了前程的外甥岂不反过来也照亮了舅舅？

由于家庭的缘故，没有舅舅给我送灯笼，父亲就给我买来一只名叫“哞牛蛋”的灯笼，圆圆的，骨架由细细的竹篾子编成，骨架的外面糊上了红色的蜡油纸，蜡烛在灯笼里点燃时，发出红色的光芒。不过，和别人家的孩子挑的金鱼灯、宝莲灯比，就显得寒碜了点，每次和小朋友们比赛总是我输。我从来不服输，心中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挑最大最亮的灯笼过元宵节。

童年失去的，总想在成年后补回来。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每年过了春节，我就开始让儿子给外孙女汲依依送灯笼。不过，如今的灯笼大多由高档的材质做成，很少有人家挂在院门外任其自灭，乡村的元宵节就少了万家灯火的辉煌。还有，这些年来快递业发展得非常快，用不着舅舅亲自把灯笼送到外甥家，只需和商家约定，快递公司会直接把灯笼送到外甥手中。这不仅失去了舅舅送灯笼时的荣誉和自豪，连送灯笼的仪式也给省掉了。

慢慢地，舅舅送灯笼的故事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