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悠悠过往,怀念成殇
作者 宁朝华
暑气慢慢消退,凉意一点点地滋生,光阴又将我们带入到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焚香祭拜,青烟袅袅,逝者的背影已渐行渐远,烧几张纸钱,摆一桌祭品,离去的亲人可否再度归来享用?
人间天堂,生死两隔,人的一生终究是一次出场到退场的过程,只是先后的次序不同罢了。可是,那些在生命中先行离去的亲人,无论时光怎样流转,关于他们的记忆却始终不曾模糊,每当念及,悠悠往事,就会悄悄地漫上心头,音容笑貌那么生动那么清晰,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宛若就在眼前,就在昨天。
处在不谙世事的年纪,对一些老人的离世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当奈何桥高高地搭起,道场热热闹闹地吹打,披白系麻,跟着大人们在法师的带领下,围着道场兜兜转转,心里面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时的我,真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不懂得亲人的离世意味着什么。
而等自己到了三十岁的年纪,才算真正体会到那样一种直达心扉的痛楚,像刀割一般,而且,留在心头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2009年腊月,岁暮年关之际,家家户户正忙于操办年货,欣享着团聚的喜悦。我也在位于县城的家中,筹划着归家的日期,甚至还许多次设想,当我将自己八个月大的孩子初次带至耄耋之年的爷爷面前时,老人的笑脸上,该会折起多少道皱纹。
腊月28日清晨,我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乘中午的班车回家,突然,接到家人打来的电话,告知我,爷爷已于前夜离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像一支利箭陡然插进心口,让我瞬时感觉到呼吸困难,心口一阵一阵地紧缩、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电话从手中滑落在地。
那几年,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过也就是常见的老年病,我并没有过多在意,以为依然可以像往年一样,在除夕的夜晚,和他老人家坐在火炉边,说一说这一年的家长里短,在大年初一的早晨,一大家人坐在四方桌边,聆听他新一年的祝福与训诫……可是,当我回到家中,见到的只是老人冰凉的遗体,他的脸上,还带着安详的笑,那熟悉的笑容,应该藏着老人生命弥留之时心中的秘密,美好得让我落泪。
根据农村习俗,年前离世的老人不能在新年头三天办丧事,直到大年初四,道场才开始搭建了起来,堂屋门前的白花点缀着青翠的松柏,哀乐声飘荡在寒风中,奈何桥高高耸立,我知道,爷爷就要沿着登天的桥,在我的生命中远去、消失。整个丧事的过程中,我的泪洒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双眼干涸,心如死灰。
从那时到现在,关于爷爷的往事依然那么清晰。比如,他年轻时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远走他乡,做了一名替他人贩盐的挑夫,差一点就身死异乡;比如,成家后,为了养活自己的七个孩子,他在种田之余拜师学习唱戏,俊俏的小生模样和天生的好唱腔成了戏班里的台柱子;比如,他和比自己大几岁的爱人一生没有红过几次脸,他对孙辈的疼爱远近有名。当然,往事中,还有他偶尔的坏脾气、一支旱烟不离手的模样……
记不清多少次梦见过爷爷,梦中,他摇着一把大蒲扇,领着年少的我,走过一道道田埂,他唱念着我听不懂的戏词,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夜晚,在门前的大桂树下,他跟我讲起“三十三年走日本”的往事,言语中尽是痛恨与悲伤……
往事悠悠,在这七月半的中元之日,每一寸思念都是一种殇,我唯有献上自己一份虔诚的哀思,愿天国的爷爷和每一位逝去的亲人,好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