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皋中学就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对于我来说,如中或许有一点神奇的特质,之后再没有那样的80370平方米,汇集了那么多认识的人,也再没有那样的一个80370平方米,足以容纳我在18岁之前认识的所有的朋友。

很难辨清我是否在想念如中,因为我很难辨清,我所回忆的,究竟是如中本身,还是关于如中的记忆。
从某某年的9月到某某年的6月,两年又九个月的时间,除了毫无规律可言全凭班主任喜好的双休日与短暂的寒暑假之外,几乎每日早上的六点半,高三是六点二十,都揉着惺忪的睡眼,骑一公里左右的路程到那里报到。晚上九点五十,再和同学打闹着骑车回家。
回忆是具有欺骗性的,他会选择性的遗忘,或者说,筛选掉所有不好或是他以为的不重要的记忆,而只是留下其中能够唤起自己某种情感的,并且时日愈久,其趋势愈明显。回忆最擅长抓住某几个的符号或是情景来充当全部。回忆起如中,我想起的或许是暑假前的期末考试充溢着教室之中的某种可以称之为躁动或是热烈的氛围,汗臭和花露水味道混杂在一起。或许是高三在西门外面沿着人行道很慢很慢地骑着车只为目送住在育贤的女生走完那两三百米的路程。或许是嬉闹之时偶然向后望去看到的班主任压在后门玻璃之上的贪婪的双目。
记忆需要唤起物,对于我来说,如中记忆的唤起物有许多,自家到学校那一公里的路程。在那里结识的,或是之前认识的但在那里也共度三年时光的朋友在如皋或是他地的聚会。当然这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记忆的唤起物,同时也是他们的,因为每到这个时候,我们或多或少的总会谈起如中。
有趣的是,最后高三毕业之时,座位周围旁边的七八个人,都与我建立了各种的关系,其中的大部分如今都与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打开我们微信聊天界面,他们的头像都在相当靠上的位置。当然也有几位因为种种的原因,已然形同陌路。毕业后的这几年,我在全国各地的许多著名的城市与地点,都与那些在如中结识的不同的人相伴过。
在如中或许我没有遇到什么特别高明的老师,当然不会有大学老师的博学,也无小学老师所附加的启蒙的价值。不过有时躺在宿舍的床上,一闭眼还是能记起在如中认识的所有老师的面容和口头禅。与旧友谈笑之时,这些老师还是会作为旧事的各种配角轮番粉墨登场的。
人是贪婪的怪物,那个时候每天六点钟起床,周日改成七点半上自习就觉得是额外的恩赐,甚至来得及睡个回笼觉。如今被要求八点半起床都会觉得好早起不来。那个时候每天八堂课外加晚自习早读,现在哪怕只是上午下午各上了两堂课都觉得好累不去上自习了吧。那个时候课上甚至连分神都不可以,上课偷偷看课外书以至于快高考的时候所有任课老师人手一本,现在课上只要人去哪怕坐在后面玩电脑游戏都可以却总是找各种的理由推脱翘课。
当年每天早上六点多钟,每天晚上九点多钟,奔波在从东皋桥到如中北门或是西门的那一群人已经各奔东西,大部分已经成为职场的人士,当然少部分人诸如我还留在学校里苟延残喘。现今,又换了另一群的人在那条路上每日奔波。
如中的前身是沙元炳先生在1902年建立的如皋师范。前两天看一位海外汉学家写中国大学的著作,他强调说,民国之时,之于全国而言,地方性的师范学院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很难对全国产生任何的实质性的影响。每天在校档案馆看中央大学的档案,到目前为止看到的五六个同乡,确实无一毕业于如皋本地的高中。然而正是因为沙元炳先生建校的努力,和上个时期30年代的那次缘由待考的从如皋师范之中的分裂,让建校很早的如中最终造成了如中在如皋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使得如皋中学这一块的地方,对于我们的个人史那样地有价值,我们的祖辈父辈有人在这里就读,我们在这里就读,我们在这里遇到了许多一辈子的朋友,或是其他什么,我们许多人的子辈也将在这里就读。
法国历史学家皮埃尔·诺拉提出过一个很洋气的词,叫做记忆之场,这也是现在历史学研究的最前沿。之于我个人而言,如中,对我来说的意义,或许就是最重要的一块记忆之场。不是感谢,不是想念,不是喜欢,也不是憎恶。只是那个完全客观,冷冰冰的词,记忆之场罢了。至于其它的或喜或悲的种种情感,如中或许只是场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文字来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