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Vanilla Chi:我要告诉人们他们不知道的东西,给他们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可爱的东西容易让人觉得肤浅?为什么小时候我们又那么容易被打动?人长大了,反而看不到很多东西。
Vanilla Chi的画是一份珍宝盒,一打开闪闪发光,深挖之后才发现里面藏着她的观察、她的回忆、她的幻想,那是我们都经历过,但不一定看得到的东西。
如果你还没看过Vanilla的作品,欢迎光临今天的游乐园✨
❝我很喜欢户川纯说的,就算我是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也想要过上怒涛般的人生。我一直想成为小明星,这是我想要却永远无法做到的事。那么我就创造少女的幻象,来虚幻地实现它吧。❞
❝我一直在思考死亡是什么,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没有答案。我给自己画了丧葬时的纸扎衣服,是很自私的一个作品。我在这里记录了我的一生:如西西弗推石头。❞
❝灵感来自我拍摄身份证照片时的窘迫经历。当摄影师看着我时,我因为紧张而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我想谈谈我在别人观察我时的游移不定的眼神和隐藏的情绪。每一页都讲述了一个不同的状态: 读书、吃药、画画、抽烟、剪头发等等。❞
❝我创造了一个假想的品牌『宝珠牌』。二十二年来,宝珠牌致力研究花样泪水制品。人是很脆弱的,泪珠在太阳下很快会挥发得无影无踪。我们的产品保存每一次珍贵的哭泣,它们都很美味。❞
学医, 纽约, 魔女的考验
《Orphan》
我曾经是一个习惯沉默的人,在美国受的艺术教育也曾让我被动顺从西方的话语体系来创作,但最近Asian hate crime让我无法保持沉默,更让我意识到用自己的语言创作中式风景不再是“孤独”的行为,它比我想象中更难,也更有力量
非常普通, 非常可爱
《少女幻象》
我的作品看起来很可爱的同时,我觉得也是非常荒诞的。我为和我一样想要被看到的女孩创造了一种邪典式的《少女幻象》,我画了很多可爱漂亮的女孩,却也像形态僵硬的木偶。
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因为以前被孤立的经历,我很想被所有人看见并偏爱。我一直很想成为一个小明星,然而我也知道,其实我非常普通,我特别希望自己的性格跟作品里面有一些更了不起、更可爱的地方,但是我也很清楚自己永远成为不了那个闪闪发亮的人。
可是成为小明星以后我们又该去做什么?这是一份虚假的用来抚慰平凡自己的官方指南,我所营造的是一种明知宿命,尝试去抵抗,却又知道无法抵抗的荒诞感。
《Inside Ruins Tattoo》/《高级动物》
我的画中经常会有舞台剧般的场景、旧时代的广告这样的风格特征,这些作品的装饰性很重,有些人会觉得装饰性、美是无用的,我曾经也这么觉得,假如这个作品只有装饰性,它是毫无意义的。但是疫情之后,我意识到美以及对于美的渴望是很可贵的。
我在纽约的家外面是公园,每一棵树、路边的花儿都会被精心修剪,但这一切都在疫情之后没有了。人们为了活下去,已经没有办法顾及美了。
《The Gallant Tailor》
我之前读了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溺水的人》,他描述了一个很美丽的人溺死在一个村庄上的沙滩上,结尾是这个村庄的村民通过这个溺水的人,重新找回了对美的渴望,他们开始装饰自己的街道、家,开始穿上漂亮的衣服。我觉得美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它象征了生命力。
漂亮活着, 美丽死去
《2021OXOX》
我的一些创作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阴间,因为我会研究一些中国丧葬文化,描述跟死亡有关的主题。我是从大四也就是2020年开始研究这类东亚文化,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对于我现在所处的教育体制的反叛。因为我在纽约念书,生活在一个非常西方的话语体系中,我有点厌倦了画一些西方人才明白的文化符号,或者是以西方主流话题做的当代艺术,我觉得文化自觉还是蛮重要的。
蜡烛、蛋糕、纸扎用品都是非常脆弱的一次性用品,被漂亮地塑形制造出来,最终和火发生关系,在时间里慢慢消失
第二个契机跟我的经历有关,以前我们家人过年或者在清明节的时候烧纸,我小时候不太理解这个行为,我觉得那个东西烟雾那么大又很臭,大家围在一起烧完纸又回到房间里看电视聊天,仿佛这跟打麻将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我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当时没有办法回去参加他的葬礼,我就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些形式上的东西来寄托?
我也买了纸钱烧给我外公,并且在雪地上给他插了蜡烛和三支香,我觉得我在那一刻像生日许愿一样寄托了我的思念。尽管我知道,烧纸这种行为并不是真的烧给那些死去的人,它是给活着的人慰藉。
传统文化中一些迷信荒谬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美好信仰的可能性,我在画中的部分造型参考于中国纸扎:把美丽精致的祝福通过焚烧传递给离开的人,也为生者延续希望
我觉得东方传统丧葬文化里面蕴含了非常多对于生命的尊重。我去研究之后发现非常有意思,我看到台湾地区有一些传统的纸扎店,用几个月时间去构建一个非常精致的、几乎以假乱真的纸扎房子。
他们造出了那么美那么盛大的作品,最后就是为了烧掉,这对我来说简直像一场大型行为艺术。我觉得这跟人活着的意义其实是差不多的,我们知道最后的归宿都是死亡,那就去创造更多的东西,活得更漂亮一些。
home-coming, home-leaving
珍珠鼻涕虫目前有四位主创,我负责视觉设计,出版自己的艺术书、漫画,乌栖是我们的老大,乌栖男友毛麦郎是文字非常优美的诗人和作家,酿酿是一位感性的摄影师,同时也是严厉的主编大人
我现在有一个图书工作室叫“珍珠鼻涕虫”,它来源于我的好朋友乌栖在离开纽约之前来到我家,我们一起看了我做的艺术书,还有收藏的一些书,所以她坚定了要成立一个图书工作室的想法,我也重新燃起了对于做书的热情,我们决定要一起好好完成这个事情。
珍珠鼻涕虫的新杂志《Raging Vol. 002》的主题是home-coming,但我所讲的是一个关于home-leaving的故事。我最近创作了一个漫画叫《回声》,它是关于我外公的。
《回声》节选
我外公在2019年去世了,我的家人对我隐瞒了这件事,直到我回国之后才告诉我。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不回来,所有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所有的人都可以好好在那里,我生活的地方也可以被好好保存着?
它是一个很日常的故事,外公骑着自行车接小孩从幼儿园放学一路回家。我在画完这个故事以后,才意识到它不再是关于外公的事情了,它成为了一个关于深圳、我成长的地方的短短历史记录。
对于深圳,我更多怀念的是长大的氛围。我每次回国,就像一个过去的幽灵,每天徘徊在小时候去过的地方,比如初高中经常去的街机厅、图书馆、楼下的肠粉店。
深圳是一个飞速拆旧建新的地方,我总有一种危机感,我的城市、我熟悉的这些东西,会消失得非常快,而且它们已经在消失了。我在《回声》中描述了我小时候很喜欢的四海公园,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它发生了一次大改造,很多我记忆里的场景已经完全消失了。
《Inside/Outside》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在生活中是一个非常内向,非常不愿意向别人展示自己情绪的人,我甚至有一些讨好型人格,但是我非常相信图像的力量。
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是杨德昌的《一一》,里面的小男孩以摄影的方式记录了好多人的后脑勺,他说,“我要告诉人们他们不知道的东西,给他们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朋友,大家再见!
看完Vanilla的画,像读完一本沉甸甸的童话,小时候读的童话不知不觉就永远记在了脑海,然后在未来某天才恍然明白其中的小道理,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长大啦。
谢谢Vanilla今天来玩!也欢迎你去找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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