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春人修筑京九铁路侧记

文/焕炎

京九铁路现是我国贯穿南北的交通大动脉，是我国最繁忙的铁路线。在它没有建成之前，蕲春人的出远门极不方便，多数人要先赶到武汉，再转车。九十年代初，当在电视新闻中看到关于京九线的规划报道，将有铁路线经过蕲春时，年轻的村民们都很兴奋，终于可以在本县上车去远方了。很多老年人也很兴奋，他们只在影视中看过火车，一辈子没见过真实的火车，于是这道新闻在各乡村里久经不衰，人们时常挂在嘴边陶醉着。

记得那时的县委书记姓刘，县长姓程，在冬、腊月份他们号召各乡村的民众，要积极支援京九铁路在我县的建筑工作。对于这两位干部，乡间里挑他们不是的人有，但是给予积极评价的声音是占主要的，众目所睹，蕲春县在他们的领导下，交通面貌大为改观，向桥到漕河的公路变直了，省去了大量的弯道。改造县内公路是项庞大工程，各乡镇的村民们奋力坚持了几个月，直至完成，也耗尽了体力。因此对于修筑路过蕲春的京九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听说下半县的民众有意见：修路是全县人共受益的，下半县人付出的多，受不了，上半县的村民，也必须下漕河到县城附近来修筑。

向桥乡当时的领导人是甘才志书记，他是个有干劲、有情怀的人。修白水河中的拦河堰时，他和村民们一起挑石头，挑沙子，因此他说出的话是有力量的。

“下漕河援助修筑京九铁路”，这个任务从向桥政府传出来，马上就在各村里进行分派落实了。村干部在动员大会上郑重提醒：下半县人以前讥笑我们是大山头上的人，有些憨，有些傻，所以这次下漕河要注意，各村民小组要选能干、体面的人去，要为上半县人民争光。

我塆村在组长和平哥的主持下，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最后决定我、国青哥、路生爹三人下漕河修京九铁路。村部安排有几辆六轮拖拉机，像参军一样，各小组被选上的人带好农具、衣服、被子和扑克牌，坐拖拉机下漕河了。

邓东汉主任是村里长期搞水利土建的，经验丰富，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王塝村民工来到县城旁边的横车镇，在一处全是黄土的村庄驻扎，铁路线就在这村庄的旁边。

没有合适的住处，邓东汉主任带我们到一户人家刚修成的毛坯楼房打地铺。一行二十多条汉子走上二楼，那位老年房东有些担心：“你们上楼脚步放轻一些啊，我这楼刚修成的，你们走上来，我感到楼板在摇晃。”我听了暗暗有点好笑，这样娇嫩的房子也算楼房？那时上半县还没人修楼房，下半县的人开始在修，用的是预制板，不算牢固。

第二天邓卫国、占承鹏、占十足、王立安、王胜利等村干部也到场了，他们把全村民工带到工地上，吩咐工作的内容，叮嘱大家不要与当地人发生冲突。我们的任务是到附近山上挖土，然后铲上拖拉机，拉到铁路线筑路基。

第一天开工，我们王塝村的工效很不理想，没找到合适的挖土处。横车镇居民怕他们的好田地遭到破坏，好些人持棍、持锄头守在种有蔬菜的山头边，如果不是双方都有村干部在旁监督，双方的农民很有可能要发生口角和斗殴。

第二天，经双方村干部的协商交涉，我村的挖土处终于确定下来，在一处只有坟墓没有农作物的坚硬黄土岭上。负责挖土的人拼命地挖，可那土太坚硬，用乡间土话讲全是骨头，很难啃，同村京里塆人讲，这样挖土，就是在敲牛皮糖。晚上本村的拖拉机手向村干部诉苦：“像这样的取土，一天也装不了几车，这么远开拖拉机来，只怕是要亏本回去，村里要想想办法。”

村干部和上级为此事开会作了研究，决定用爆炸的办法解决挖土难的问题。抽调王立学、邓国青等人负责打炮孔，乡里统一安排人填炸药和点火放炮。这样，工地上的人就分为两班了，打炮孔和爆破组的人上夜班。清晨，炸山土的炮声隆隆隆的连续响起，远处一片尘土弥漫，像战争大片一样。这样，为铁路填地基的工程大大加快了效率，炸出的土足够一天运输，尚有富余的，打炮孔、爆破的人因此有时间围坐在地铺上打扑克。

铁路路基一段段分给各行政村的，王塝村和下半县另一个村的任务并排在一起，双方无形中搞起了劳动竞赛，看谁先填到头。可两个村路基土方的中间，有一条大喇叭口沟，谁也不向这沟里倒土，怕土滚过中线成就了对方，令己方吃亏。

乡干部对此大为不满，勒令我村人员无条件向中间沟倒土，可拖拉机手只看本村民工的眼色行事，不睬乡干部，令他面红耳赤而去。我村书记邓卫国口才棒，他找到对方的村干部，蹲在路基边，两人和颜悦色地沟通，双方拖拉机的拖车是一样大的，这中间的喇叭沟，你村倒一车，我村倒一车，轮流的倒，两不吃亏，这个办法对方接受了，也很快就如此实施了。

修京九铁路，我村近三十名村民在腊月里睡了十多天的地铺，有人着凉病倒了。第二批村民轮换时，我村有人在回村的拖拉机上出车祸逝世了。如今，从遥远的外地坐京九线火车回蕲春，经过我们村负责筑路基的那一段时，总是令人百感交集，那一幕幕熟悉的劳动场面总是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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