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迹】巨鹿获麟台：圣人伤心地（下）

晋代的干宝就是根据《春秋公羊解诂》中的所言，编出了《孔子梦》一篇，记录在了《搜神记》中：

鲁哀公十四年，孔子夜梦三槐之间，丰、沛之邦，有赤氤气起，乃呼颜回、子夏同往观之。驱车到楚西北范氏街，见刍儿打鳞，伤其左前足，束薪而覆之。孔子曰：“儿来！汝姓为谁？”儿曰：“吾姓为赤松，名时乔，字受纪。”孔子曰：“汝岂有所见乎？”儿曰：“吾所见一禽，如麇，羊头，头上有角，其末有肉。方以是西走。”孔子曰：“天下已有主也。为赤刘。陈、项为辅。五星入井，从岁星。”儿发薪下鳞，示孔子。孔子趋而往，鳞向孔子蒙其耳，吐三卷图，广三寸，长八寸，每卷二十四子。其言赤刘当起日周亡，赤气起，火耀兴，玄丘制命，帝卯金。

住房

孔子修春秋，制孝经，既成，斋戒向北辰而拜，告备于天。乃洪郁，起白雾摩地，白虹自上而下，化为黄玉，长三尺，上有刻文。孔子跪受而读之，曰：“宝文出，刘季握。卯，金，刀，在轸北。字禾子，天下服。”

香炉

供奉的神仙

这个故事是想说明刘邦建立汉王朝乃是天命所授，而这些故事的原点都是本自西狩获麟这个故事。对于孔子见麟而泣，后世也有一大堆的演义，其中一个说法乃是称孔子本就是苍龙之后，并且在孔子未出生时，就有一只麒麟衔着玉书来到孔子家。十六国前秦王嘉在《拾遗记》中写道：

略显简陋

夫子未生时，有麟吐玉书于阙里人家，文云：“水精之子，孙衰周而素王。”故二龙绕室，五星降庭，徵在贤明，知为神异，乃以绣绂系麟角，信宿而麟去。

香炉

为什么要把孔子与龙和麒麟联系起来呢？缘于此乃儒家所重视的四灵和五精，关于前者，《礼记·礼运》中写道：“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故龙以为畜，故鱼鲔不淰。凤以为畜，故鸟不獝。麟以为畜，故兽不狘。龟以为畜，故人情不失。”对于后者，《大戴礼记·曾子天圆》中写道：“毛虫之精曰麟，羽虫之精曰凤，介虫之精术曰龟，鳞虫之精曰龙，倮虫之精曰圣人。”由此来说明，孔子乃是圣人，而获麟乃是孔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未完工

关于获麟的地点，《左传》上称“西狩于大野”，对于大野在何处，西晋杜预在《注》中说：“大野，在高平钜野县东北大泽是也。”按照《东周列国志》中所讲述的故事：

周敬王三十九年(公元前481年)，鲁哀公狩于大野，叔孙氏家臣鉏商获一兽，麇身，牛尾，马蹄，头上有一肉角，怪而杀之。孔子叹曰：“仁兽，麟也，孰为来哉?”使弟子埋之。是为麒麟冢。

左侧穿入

孔子感叹完毕后，就让弟子把那只麒麟埋在了发现之地。因为这件事十分重要，故唐武德四年，朝廷下令巨野改名为麟州。至今，巨野县政府招待所仍名麟州大酒店。当年埋麟之处，后世多有记载，郑恢主编的《事物异名分类词典》载：

（获麟堆）获麟台的别称。《史记・孔子世家》“狩大野”张守节正义引唐・李泰等《括地志》：“获麟堆在郓州钜野县东十二里。《春秋》十四年《经》云'西狩获麟’。《国都城记》云：'钜野故城东十里泽中有土台，广轮四五十步，俗云获麟堆。’”

看到一排碑

而今巨野县将获麟冢所在之地称为麒麟镇，而其镇又将获麟的具体地点称为获麟集村。我从网上查得获麟集村附近有一瑞麟寺，麒麟冢就在寺内。对于该寺的沿革，朱传成在《试论麒麟文化源于山东巨野》一文中写道：

有“广轮四五十步”的“西狩获麟”之麒麟冢，还有唐翰林学士韦表微所撰《麟台碑铭》刻石；宋时在麟台西建”西极寺”，明改为”瑞麟寺”；元代孔子五十三世孙孔浩任巨野尹，三年后致仕，在“麒麟冢”西安家，并建“春秋书院”，以为孔子“灵爽必栖于此”，欲世居以供养，遂代代奉春、秋祀事；明嘉靖十四年（1535年)进士张九叙斗书“麒麟冢”碑；明天启三年，巨野知县方时化培麟冢，复麟台，置香案，并于麟冢东建“圣母殿”，殿后建“五圣祠”，“重修瑞麟寺功德碑”。

碑后是一土台

2020年12月17日，在刘玉林先生的带领下，来荷泽地区探访与孔子有关之遗迹。此次探访的重点之一是麒麟冢，但从网上查得的信息大多不确切，导航上并没有标示，于是我们向大致方向行驶，每过一个村落就停车打问。

碑旁主殿

而后驶入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地，在田野里看到一处建筑，走到近前，看到大门上有“瑞麟寺”匾，门的右侧有麒麟台遗址文保牌。左侧还有一新刻之碑，上刻“获麟考”，碑的侧面有墨笔写着“无事禁止停车”。今日开车前来者是李洪武先生，他问我这里停车会不会有问题，我觉得我们前来寻访麒麟冢应该算是“有事”，于是告诉李先生停在这里没问题。他很相信我的所言，毅然把车停在了这块碑前。

有台阶可上

土台前倒伏的碑

瑞麟寺的山门安装了铁制的防盗门，看上去与墙上涂的佛教黄略显冲突，大门的两侧各摆放着一只石刻麒麟。此刻防盗门开了一扇，我们三人走入院中，院落内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影，刘玉林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他觉得我们私闯入寺不合适，还是要问明是否需要买票，于是他推开了右侧一间平房的门。我听到他在里面跟一位妇女在交涉，几分钟后脸色凝重地走出来。看来是遭到了拒绝，刘兄告诉我说，里面有一位看寺的妇女正在洗脚，她问刘是否来烧香，刘兄告诉她只是来看麒麟冢，妇女说那你们别看了。我问刘兄为什么要来这里烧香，他说院里有一座庙专管求子。

麒麟冢碑

不求子不让入庙，这是什么规定，我想想还是拍了再说，于是招呼二人继续入院。在这个院落中看到几间小庙，走入其中，看到里面供奉着不少的神仙，只是不知道这些神仙的大名。院中还有几间庙宇似乎没有完工，寺庙总体格局不大，与我想象中的瑞麟寺有很大反差。

麒麟冢不大

穿过小庙向左转，在这个院落的左侧看到一排石碑，碑后有一土台高约两米。顺台阶登上土台，平台之上有一土堆，土堆前有一块破碎的古碑，该碑用水泥和砖头做起一碑券。细辨上面的字迹，上两个字能明确地看出是麒麟，下一个字隐隐约约像是冢字，看来找对了地方。

麒麟冢前小庙

麒麟冢是一个直径三米多大的土堆，该土堆处在平台之上，土堆的周围种着一些松柏，只是这些树都没有上年龄的，显然是近些年新近补种的。大名鼎鼎的麒麟冢，竟然是如此模样，这与想象反差太大。

庙内供奉的娘娘

旁边站着的童男童女

有人来烧香

里面是否埋着麒麟，而今难以知之，但麒麟究竟是何物，今人也没有达成统一意见。有人说是东北的四不像，也有人说是非洲的长颈鹿。这些解释都有失文雅，有意思的是，后世几乎没人见过麒麟，但人人知道它是瑞兽，比如韩愈在《获麟解》中说：

麟之为灵，昭昭也。咏于《诗》，书于《春秋》，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也。

小庙前的麒麟

麒麟冢上的荒草

但韩愈同样说：

然麟之为物，不畜于家，不恒有于天下。其为形也不类，非若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则虽有麟，不可知其为麟也。角者吾知其为牛，鬣者吾知其为马，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则其谓之不祥也亦宜。

有一侧砌上了石条

佛像

原路返回

这种动物跟什么都不像，其实何止是麒麟，四灵中的龙与凤也没人见过，人们只见过乌龟。如果四灵都是臆造动物，那何以不把乌龟也替换成一个人所未见之物呢？如此推论起来，说不定四灵原本都存在于世间，只是后来灭绝了，仅遗留下来了龟。

墙上的文保牌

瑞麟寺围墙

我跟刘玉林拉杂地聊着一些胡乱的话题，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麒麟冢，同样感慨此冢之简陋。正在此时，突然听到身后有声响，一对年轻男女走入麒麟冢侧旁的一个小庙，他们在门口点起香，而后在那里跪拜。之后又转到麒麟冢前，点上香跪拜。

寺的周围全是田地

一望无际的平原

村名

我好奇于这是拜什么，走进那个小庙内，看到里面供奉的是娘娘，每尊娘娘像左右站有童男童女。刘玉林说这显然是来求子的，民俗有麒麟送子一说，果然在此庙前的空地上又看到了一尊新刻的麒麟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