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 六盘深处叠叠沟
《故土》,八瓣梅[固原],来源:美篇
大地朦胧,晨光熹微,道路列树,惠风和畅。多少回在六盘山下的叠叠沟山路上盘桓,走在熟悉的路上,看着熟悉的景色,爬上十字大梁遥望山野,在阴阳卞的溪流边驻足,我被这景色深深吸引。
其实,之所以想起叠叠沟,因为最近的一场火灾,它牵动起我对叠叠沟的想念。不知道她是否安好,是否如初……
朦胧中听到了雁过留声,回到叠叠沟,又想起那座高山,想起清澈的山溪,想起飘香的狼毒花……又想起连绵起伏的群山,想起九曲回肠的小路,想起青春洋溢的一张张笑脸……
从故乡出发,沿着固将公路盘桓而上,登上红庄梁。站在这里远远望去,公路如练,似七仙女的裙带,轻盈绵长,飘飘欲飞,萦绕在山顶和山腰。然后,七仙女舒展广袖,直接把裙带铺就了红庄村的街道,缠绕着山村,连缀着家家户户,小山村显得曼妙而美丽。远处的梯田上长着拔节的麦子,平展如毯,碧如绿玉。风吹禾动,碧波涌起。戴着草帽的村民,在田地里或耘苗、或锄草、或施肥,勤劳耕耘,朴实无华。拨弄着希望,期待着收获。
翻过红庄梁,叠叠沟的记忆从马场边的山林开始迈步,一条潺潺的河流像是从两山之间挤出来的,幽静而绵软。沿河向右拐一个弯,便就进入了一个宁静的世界。路两边的青山高大雄伟,植被绿意盎然,河在两山之间难得的空隙里潺潺流淌,清可见底。山谷间蝉鸣不绝,鸟鸣婉转,空气里也夹杂了不知名的花香、草香,清新扑鼻。我便忘记了终点,想要在这样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峡谷很长,公路不停的拐弯,伴随着坡度的起伏,公路两侧的山就缓缓拉开了距离,像是张开了喇叭,平地由窄渐渐变宽,却有一个巨大的拐弯,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卞。对面是一片片树林,迎面是一条河。走在这里你会发现,河到了这里是呈“S”型,流出了一个荡气回肠的大弯,形象地把这里画成了太极八卦图,阴阳鱼首尾呼应,相互环抱,因此一河两岸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了谁是阴坡,谁是阳坡。这里由于常年处于阴暗地带,路边积雪很难融化,或许正因于此,将他以阴阳相称,这里也是交通事故多发之地。
公路再往前,山似乎又亲密了,眼看着是要亲嘴了,却又害羞地腾出了一条沟的距离。行路至此,浑然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头顶的天仿佛就是搭在山顶,高远却又压抑,路的前方只能看见往左拐了进去,又不知道拐到了哪儿?
试探性地拐过弯去,却是一片松树林,水流在这里有了落差,哗哗的声音从林里传来,似乎就进入了一个武侠小说里高人隐居的地方。胆战心惊地穿过松林,左手边便就有一条沟汇入,也是哗哗地流出水声。
这里叫“调皮沟”,记得小时候好像叫做“皮条沟”,那时候我跟着哥哥和小伙伴们在沟里打蕨菜、挖党参黄芪等药材。沿着沟一路向前,里面豁然开朗,别开洞天,两侧有杨柳依依,空谷之间有松柏相映,似是神仙修行之地。山自成一体,巍然磅礴,树参天高立,枝繁叶茂。
一路沿着叠叠沟顺势而下,山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过了和尚沟口,距离便又被拉远,有两条沟在这里汇合,左侧的是大湾沟,右侧是杀人沟,两沟交汇的地方呈圆润的三角形,叫作:太阳迟。
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牵着马、担着担,来到这里割柴。这里有筷子粗的“梢子柴”、也有“蒿子柴”。以前人们常说:“吃馍不吃包子,割柴不割蒿子”,“蒿子柴”不耐烧,“梢子柴”难割。记得父亲那时候一次拿着一把短镰和一把长镰,从山下往上一棵一棵地砍“梢子柴”,最后把砍下的“梢子柴”向一个小沟道处集中,然后从上往下“打卷卷”,不料下边有酸枣刺阻挡着,便坐下用两脚往下蹬。由于使劲过猛,“唰”地连人带柴滚了下去,胳膊上、脊背上尽是划伤,好不心酸、狼狈。不论割草、割柴,最后都要马驼、父亲担,马左右两垛,父亲前后两垛,柴草捂得头上的汗水唰唰地流,用手抹不干,眼睛难以睁开,小时候打架把这种状况叫“王朝马汗”。终于上到了乏牛坡上,把柴草“腾”地往坎上一放,长长地一声“嘘”,吹吹风,擦擦汗。
想起这些,我不禁揉一揉湿润的眼,那是泪。如今,游弋在青山之间,南山北岭,东尖西坡的苍松劲柏,密密匝匝。是一叠叠的油绿,是一堆堆的翠绿,不知名的一团团一簇簇的野花,在山间竞相开放,香气盈谷。跳跃在树梢上和花丛中的小鸟们,东瞅西瞅,叽叽喳喳,啁啁啾啾,怡然自得。蝴蝶衔花瓣舞动,蜜蜂吮花蕊翻飞。各取所需,忙忙碌碌。
碧蓝碧蓝的天空,仿佛刚被清水洗过,一丝云彩都没有。初升的日头,像待嫁的姑娘的脸庞,透红透红。一根根金丝般的阳光从草木缝里丛林罅隙中穿过来。在这里,真想依山而居,建一座小屋,青堂瓦舍,房前屋后,树木参天,荫翳蔽日,轻妙阒静,躲俗世于千里之外。
二十多年前,我们多少次路过这叠叠沟,或心诚所至,或激情始然,或理想驱动,或出于无奈,离父母、别故乡,八千里路云和月,在那片黄土地的怀抱里,有人三年五年,有人十年八年,还有人永远不再回来。毕竟,我们生命的一部分,那最蓬勃、最精彩、最绚丽、最辉煌的一部分已经不可更改的留在了故土,我们的青春已化做了青山里的林木,溪流边的泥土,夜空的星辰。
然而,无论怎样变化,无论如何矛盾,我都始终坚信,如果某天,我再次一个人走在那回忆过无数回的路上,虽然大多数人不认识我了,但我却一定还熟悉着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因为她时常在我梦里出现的时候,都是让我无比留恋和怀念的模样。
我不禁伸展双臂大声吼“我来啦……”,两面的山谷在回应 : “来啦、来啦……”,那么地悠长、缠绵、激情!我的两眼含满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