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醒过来,就白发苍苍
我很难再爱上一个人了,当你转身的时候,没有握一握我的手。
当昨夜苍茫天宇,星光黯淡,当莎士比亚的剧本,慢慢的在窗台布满了埃尘。
春天降临尘世的那一天,我眼角长了一颗痣,他们说是隔夜的泪蒸发的痕迹,我说傻子才会信。
别人都在奋笔疾书,念念叨叨,疑神疑鬼,因为这尘世,有许多空虚而美丽的东西,是生命所必需。
像庄子的泥坑,像姜太公空无一物的绳,像陶渊明的酒,林逋的梅花。
而我却放肆跋扈地敲着手机键盘,因为我需要潜入文字的海里,暂时摇摆一下金色尾巴。
然后绝世独立地想你,像千树万树梨花,盼望一阵春风。
你或许正在讲台上挥汗如雨,苦口婆心,对着一帮青春懵懂的学生无可奈何,口口声声。
哦,不,今天是周末,你大抵正在午休。
你逐渐老了,你需要休息,茶花女的好“父亲”,他需要休息,洛丽塔的“怪邻居”,他需要休息,许小寒的亲爹地,也需要休息。
每一个陷落在爱的泥沼里的人,都需要休息。因为爱是一件百转千回,令人心力交瘁的事情。
有些温柔,我不能给你,我不会给你,但是睡眠能够。
它比我更合适做一个情人。
因为它把欲望都画成海市蜃楼,塞进你的脑子里,而你不需要耗费一点跋山涉水的力气。
而我比较野蛮,比较残忍,比较恐惧,我想时时刻刻把你握在手心,我想分分秒秒得知你的消息,我想缠缠绵绵听你念诗唱歌。
我想把你杀掉,然后再温柔地亲吻。
又或许,你正在喝一杯茶,看着袅袅的烟气,读一本书,慰藉心灵,抄着佛经。
你说你迷上齐豫的嗓音,因为她那一首《心经》。
你说在红尘深处颠簸,苦不自禁,你说繁华事散逐香尘,令人厌倦,但是让你抽身逃脱,你也不服气,你也不情愿。
你说你要沉沦,直到流失最后一分力气,直到太阳下山,直到世界灭亡,直到大限将至。
一边做花花蝴蝶,一边叹婆娑众生,一边云游花丛,一边大彻大悟。
你是不是在看一部欧美的老电影,并幻想着成为那样的男子,潇洒不羁,玉树临风,落落寡合,却又风情万种。
是格里高利派克,马龙白兰度,或者克拉克盖伯?
你是不是又看起了《魂断蓝桥》,并且情难自已地叹息和忧郁,你是不是又把《呼啸山庄》当作圣诞节的礼物,送给自己。
我说过要眼睁睁看着你幸福,我说过要送你一本劳伦斯的书,我说过即使你老成了枯木,我还是记得你穿过的那一件精致优雅的礼服。
不管上帝用什么创造世界,或者人类,但是我俩的灵魂是用一种材质创造的,我深深明白,我无可奈何,我情不自禁,我束手无策。
艾米莉勃朗特笔下的凯瑟琳,那声声哀婉迷茫,却又深情忐忑的心声一字一句浮现在我的脑海。
昨晚梦到你。
我们在山城吃火锅,玻璃墙外,是枝干挺拔的苍天大树,洒下斑驳盛大的浓荫。
是蜿蜒曲折的小巷,通往不知道何处,一个神奇忧郁的地方,或者是一处庭院,锁着绣花的老姑娘,藏着无数的动荡凄美故事,只能独自对着独自讲,眼里心里,情里意里,遍地清凉。
你说,点餐吧。
我心里想说,我想吃掉此刻窗外七月明媚的日光,吃掉室内舒缓的钢琴曲调,吃掉你眼睛的每一次闪烁的回忆的明亮,吃掉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吃掉所有我们一起躲避世界仿佛私奔的日子。
我一口都没有吃,我看见玻璃墙上,一个个故人的影子在晃荡翩跹,挥之不去,无可抵挡。
你说,那你睡吧,睡着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有我在这里,你安然,你无恙。
我看见你,眉眼深沉,目光含笑,看见星星,看见月亮,看见莺飞,看见草长,看见萌芽,看见沧桑。
也许醒过来,就白发苍苍,就遇见山城下雪,就遇见灯火辉煌,就遇见你的目光,在烟雾缭绕里,宛若胡杨。
我抬起头,那杯榛果咖啡,居然沁出了杯沿。
我慌张地望了望,幸好你不在我身旁,幸好今天下雨,幸好你把我遗忘。
因为我已经和你一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