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信条,还是忠于内心,这是一个问题丨触乐夜话

图/小罗

触乐夜话,每天胡侃和游戏有关的屁事、鬼事、新鲜事。

当我意识到《对马岛之魂》的历史背景是元日战争时,我的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这层冷汗是无意识的,是长期被熏陶的结果——我深知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上网一搜,《对马岛之魂》在当时果然引起过一些争论。虽然这场争论并不算热烈,但网上也留下了一些当时的痕迹。一些人在问,主角在对马岛上打的敌人到底是蒙古人还是元朝人啊,如果是元朝人的话岂不是在打“我们”?另一些人则从不同的角度给出解释,有的说当时南宋尚在,蒙古人还不算真正建立元朝;有的说蒙古人不算汉人,华夷有别,所以也不是“我们”;有的说无论如何蒙古人侵略对马岛都是不义之战,对马岛自古以来就是日本的领土;有的说这顶多是日本和朝鲜的领土争议,跟“我们”没啥关系;有的说其实也不是还原元日战争,就是一个半架空半真实的背景而已,要论真实的话,武士刀根本不可能砍掉蒙古人的铠甲……

我看得昏厥。难道真有人会依靠这些解释来决定自己玩不玩某个游戏吗?但很多人确实在为这个问题感到真实焦虑,这些解释也确实说服了很多焦虑的人——他们说,幸好是这样,得亏是这样,否则我玩不下去了。

很神秘,虽然“对马岛”充满了鲜血淋漓的战斗场面,但我并不觉得恐惧

说白了,这还是个文艺作品是不是要追求“三观正”的问题,或者说,什么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三观?

在我看来,所有的价值观念分为两种,一种是身而为人、天经地义的原则,比如善良、真诚、追求自由、尊重人权等等;另一种是被人为建构起来的道德准则,比如恪守妇道、“不孝有三”等等。这些准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转化、消失,甚至被打倒在地——但在它们存在的时候,这些准则在绝大部分人心中是不容置疑的。

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对哪种价值观发问就是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区别。严肃文学关注的、或者说基于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天经地义的原则,以及那些原则所引发的终极问题。当然,严肃文学的主人公也活在特定的社会建构里,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但最终令人痛苦的一定是某种终极的、关于人的本质的、幻梦的破碎。

《对马岛之魂》本身其实也讲述了一个关于原则、关于信条的故事。我喜欢它的地方就在于,它着力于描绘一种人与自身信条之间的困境——从我目前的进度来说,我对这一点的体会是最深的。

主角境井仁是一名年轻的武士,作为对马岛上几大家族之一境井家族的继承人,他从小接受严格的武士训练,以守护对马岛和对马岛的百姓为己任。作为武士,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包括恪守一大堆“武士的原则”——忠于主君、内敛克己、荣誉至上、英勇战斗、守护境井家业……

年轻的境井仁认为做到这些信条轻而易举。但他的舅舅志村大人告诉他,作为一名武士,做到这些是很艰难的。“每一天,这些信条都让我挣扎不已。”舅舅说,“但我们必须在百姓面前忠于信条,以身作则,也要忠于我们的内心。”

当境井仁从一场殊死战斗中败下阵来,开始在岛上四处寻找援手,顺便一路解决各种争端时,他很快意识到了这种挣扎。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作为武士,他信奉堂堂正正的战斗,但在实际情况中他常常不得不采用暗杀和偷袭这种不太光彩的手段——你还别说,暗杀真是比正面硬刚轻松!我是无所谓硬刚还是暗杀的,但从小受到武士道教育熏陶的境井仁为此感到痛苦万分。

这种痛苦是真正动人的地方。

对于一名武士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是保护百姓,哪怕手段并不光彩,还是贯彻堂堂正正的精神,哪怕百姓有可能因此丧命?这是境井仁内心最大的冲突。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冲突让人成为一个真实的人:真实的人不可能像机器一样贯彻死板的信条,不可能完全服从命令不加思考地出击,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些虚妄的原则而活着。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作为武士的意义是什么呢?所谓“忠于自己的内心”——舅舅,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对马岛上,在生活中,我仍在探索这些问题的答案。

上篇夜话:我可能真的需要《只狼》的简单模式


编辑池骋

不想当哲学家的游戏设计师不是好的storyte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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