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当年地下水上升的往事
大自然的造化鬼斧神工,人类的忍受总是那样的默默无闻。
也就是三十年多前的当儿,陕西关中腹地的礼泉、兴平交界地带,地下水位上升,带来那无情的灾难,也许大家已经淡忘,但凄切寒风中,同学家的简易棚中过冬的困境仍深深地烙于心间。
苦难过后,总能搜寻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乐趣。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关中地区的兴平县店张镇,礼泉县裴寨、药王洞、骏马等乡镇的数十个村子,出现地下水位上升,原本十六、七丈深的水井,不经意间变得浅了许多。
地下水位的上升,给居住地的人们也带来了太大的影响,让人们的生活遭遇不小的磨难。
村民们对于这个现象,起先还是沾沾自喜;再不用那么费力就轻轻松松绞上水了;而且节省下来的井绳还可以用来绑东西;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习惯于绞水轻松的乡邻们并没有在意,来访的亲戚却奇怪,你家的水喝起来咋怪怪的呢?细心的村民也发现,地下水上升后,井水确实喝起来有一股燥呼呼的感觉。
但当年的村民们谁也没有过多在意的是:地下水一直在上升,村头的土壕里也时常湿漉漉的;房子的墙根老是冒出那些白色的绒毛一般的“白碱”;尤其是秋天来临连阴雨时节墙根的土一点点的自动剥离;用手一摸湿漉漉的墙根已经“硝根”了;被关中人称作“淋雨”(连阴雨)的秋雨没有停息的气息;直到“咵啦啦”的响声在雨雾中传出,街上身披着化肥袋,走过来的邻居叹息地抱怨“老天爷,包(甭)下了些,平安他达家的厨房都被下塌咧!”
热心的妇人找出一片塑料纸让自己男人披上,去平安他达家看看。
一大群胸前交叉绑着塑料纸边的男人,顾不上揩去头上、脸上的雨珠,正在用力地刨着那堆满是泥、碎瓦片、烂箔子,水瓮刨出来了、面瓮已经破了、几个洋瓷碗已经变形、泥包裹的案板被抬出来、沾满泥的擀面杖还没有坏......
秋雨不停,这样的场景一幕幕在许多村子每天都在上演,墙倒房塌的惨烈状况,随着那随风飘走的雨雾在地下水上升明显的村子间蔓延,人们抗得住身体的一个个寒颤,却遏制不了内心的恐惧,男人们发愁地看着自家慢慢硝根的墙角、女人们盯着屋顶滴下来的渗雨水、老人们絮絮叨叨的祈求中不时地夹杂着抱怨......
雨雾飘来,每个人都不由得打一个寒颤,而家长们的内心却更是揪得更紧了,这不住降落的淋雨和地下水位上升,让房子、院墙都存在随时垮塌的危险,湿漉漉的环境里,看着大人们愁容满脸,没有人不压抑的。
从公社改做“乡政府”的干部们,也各自忙着自家的房屋,村民们在雨中纷乱地走动,脚下不时地跌滑着走向又一家房子倒了的邻居家,地下水上升、淋雨不断,带来的墙倒房塌的灾害,一天天地让人们比寒冷更闹心。
幸运的是连阴雨终于停住了,人们庆幸的同时,付官寨、双佛曹、卢范村、碾村、仪门寺村、王店村、鲁店、凹底村等村子的乡亲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老一辈农民们,找来长檩或者粗一些的椽,斜靠在即将倾斜的山花墙,或者背子墙上,村子里随处可以看到:椽檩上端顶着一块板靠着墙上、中间吊一个装满土的担笼作为配重、椽檩的下端放在一个小土坑里,这就是当年所有危房的标配!
去田地里干活,用铁锨挖一个小坑,一会功夫,坑里就有一小洼水;村子周边的地势地点的土壕里,开始常年不断地蓄积有水,如同江南水乡的胡泊一样。
万般无奈的村民们为了逃避墙根被地下水侵蚀而倒塌的威胁,只好重新选地址,整个村子搬迁到地势高的地块。
关中人有一句老话——打庄子、盖房,费钱没王,尚不富裕的农民们,盖房子的苦痛,大人、小孩都忙忙碌碌、小心翼翼地忙碌,家家都在忍受着这天灾带来的苦楚。
聪明的老百姓智慧总是有的,新村落盖房子,大家为了阻止万一再升高的地下水侵蚀墙根,地基采用青砖,没有足够钱盖砖房子就在砖与胡基之间的泥下边,铺设一层种地膜棉的塑料薄膜。
——曾经的低水壕就长有这种草
低水壕里胡泊一样的水中,慢慢的也有了那种顶着“火腿肠”一样的蒲草,水里居然还生出了鱼,被大家称作“水鸭子”的野鸟也栖息在低水壕里,在312国道店张镇与药王洞乡之间的低水壕里,本来缺少水的旱原地带,也有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水乡盛景。
艰辛的新村落建好了,松一口气的农民们也有舒一口气的当儿,孩子们也重新有了新活动的乐趣,把母亲做衣服用的大老针偷偷地在煤油灯上烧红,弯一个勾、弄一些细长绳子、勾上穿着蚯蚓,做起了姜太公的营生。
用那自制的钩子,还真有钓到一尺多长大鱼的机会;夏天里几个玩伴相约,去低水壕里洗水、寻野鸭子蛋;秋天里折回那蒲草的“火腿肠”一样的东西,我们叫它“毛拉拉”可以止血、也可以燃起来熏蚊虫;冬天里低水壕里的冰面上,又是天然的溜冰场。
地势较高的地块见了新村,分散居住的村名保持原有名字的基础上加了个后缀,东、南、西、北来便于区分。
低水壕的出现,有人就说这是传说中的“肖河”又要出现了,关中有民间传说曾经有一条叫做肖河的河流,肖渡村据说就是肖河的渡口,老辈人也有一句俗语“要得肖河开,除非瓜婆转世来”。“瓜婆”是关中口语,乾陵就被老百姓就称作瓜婆陵。
尽管村子都搬到相对较高地势处,可人们内心的隐患还无时不在,虽然这时候,公社不存在了,但关中人的凝聚力是无处不有的,与自然斗,排掉低水壕出现的那些村子的积水隐患。
三十多年前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虽然我们村的地下水还是十五、六丈深,但骑上自行车、怀揣两个蒸馍、驮上自己家的铁锨,随村子中的成年人去义务挖“排水渠”,是大家乐此不疲的义务劳动。
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深深的排水渠非常深,地势高处渠更深,人们分三台站立,才能把渠底的土扬上去,那是暑假的天气,热得人受不了,大家都汗流浃背,但没有遮阴的大太阳下,没有人偷懒。偶尔过来的一种燥热的风,大家都非常的满足。
低水壕所在地的那些村子人,遭受的磨难被远处乡亲们齐心挖渠支助。
三十多年过去了,前段时间回礼泉县办事,312国道店张镇西,曾经栽莲菜的低水壕早已经没有了地下水,取而代之的是乡亲们栽植的桃树、苹果树等。
回忆曾经,部分村庄灾难出现,我们的乡亲们是那样的团结!
也欢迎有过那个经历的文友们补充曾经的逸闻轶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