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山上看赖山
《凤冠山上看赖山》
崔小红
淮南市的舜耕山是一座单脉山，东西绵延约50里。它的西部端点就是本文要写的凤冠山，也叫做赖山。凤冠山上看赖山，是不是站在山峰上看这座山峰？当然不是，篇名的意思是，站在凤冠山上，回望赖山集的过去，看今朝，展望它的未来。
换句话说，凤冠山是一个山名，赖山是由山名而地名的一个行政区划。现在隶属于谢家集区李郢孜镇，名字叫做赖山行政村。这个篇名是赖山集清真寺的阿訇杨永巨先生给我取好的，本文是一篇命题作文。
赖山集有许、杨两大姓，这里是回民聚集地。既然是站在凤冠山上回望赖山的过去，不得不提它的曾用名叫“癞山”。上个世纪，淮南铁路客运票使用的还是这个字。
既然写到上个世纪，我们干脆沿着时间之河溯流而上到1908年。那一年10月份，21岁的熊成基在省府安庆举行旨在推翻清政府的“安庆起义”。失败后，躲避到廖家湾，藏在廖运泽家的牛屋里。那个时候，后来的少将师长，江苏省政协副主席廖运泽还是个孩子，他负责每天给熊成基送饭。
不久，廖运泽的父亲逃亡上海。他的母亲和弟弟，叔叔和婶婶便离开廖家湾躲到舜耕山南面武王墩附近婶婶的娘家，这里距离赖山集不远。他的叔叔改名换姓后，还是被清乡团揪到了，绑在村东头的大柳树上，扒光上身鞭笞（ chī）。一道道鲜血流下来，染红了孝鞋。
几天后，廖运泽的叔父又被绑到邻村准备杀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赖山集清真寺的阿訇赶到行刑现场，高呼刀下留人，终于保下一条性命。
那个时间点，是出生于赖山集的晚清将领杨歧珍病逝五周年之际。杨歧珍，回族，他在中法海战中，为保卫疆域立下过功劳，担任过福建水师提督，后来官居一品。他曾出资扩建赖山集清真寺。在他的墓地华表上，刻有咸丰状元，光绪帝师，“乡愚弟”孙家鼐亲笔题写的挽联——鼓声思将帅四方多故失长……我的感觉是，挽联字词和意境出自唐朝李华的《吊古战场文》。
母凭子贵，他已殁（mò）的母亲被诰（gào）赠一品夫人。母子二人均安葬于凤冠山下。清朝的命妇可以佩戴凤冠。我猜想，凤冠山的称谓可能是由此而来的。赖山的叫法估计更早一点。
赖山集是淮南的五大城市记忆之一，时间节点可以定在明朝时期。这里生活着一代又一代勤劳的回族人。据村支书杨维然介绍，这里的杨姓一开始并不是回民。某一年，杨姓人来到赖山下生活。他们吃水成了问题，原住的回民用胸怀接纳了他们，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就开始信奉伊斯兰教了。回族是一个和善、包容的民族。
我在采风回民的过程中，发现回族的丧葬习俗值得推广。回族讲究厚养薄葬，实行临终关怀，逝后速葬，不留坟头，不占耕地，逝者不问男女长幼和贵贱，一律平等的适用穆斯林安葬习俗。
赖山集有一个地方叫做西老荒，现在是赖山村文化活动广场。这里曾经是杨姓回民的祖坟地。今年初春时节，因为行文淮南牛肉汤的需要，我到赖山集采风，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当我看到功德碑上的文字后，心中暖流阵阵，念念不忘，促成了我的这次专访。
功德碑上的文字大意是，由于建设村民文化广场的需要，这片埋葬了杨姓先祖100多人的西老荒坟地将被占用。在李郢孜镇政府与赖山村的协商下，征得杨姓后裔的理解和支持后，他们无偿提供用作赖山村的文化活动广场。祖坟不迁葬，树立功德碑，以告慰先人，旌表后世义举。
看到这块功德碑后，我肃然起敬，由衷点赞。点赞什么？一赞镇、村两级的协商对话。在改善民生的时候，离不开民主。二赞杨姓后裔的高风亮节，顾全大局，思想开明。过去，每逢炎炎夏日，这片西老荒就成了杨姓回民夜间纳凉的地方。大人和孩子常常卷起一张芦席，放在坟沟里睡觉。这里是他们的精神家园，是他们与先人对话的地方。在经济大潮汹涌的今天，他们能够稳如磐石，支撑他们的是净化灵魂的信仰。
三赞不迁葬的做法。故人已经入土为安，本来就没有留坟头，不必打扰他们的地下清梦。再说迁又往哪里迁呢？迁过以后，不还是需要安葬吗？劳民丧财，这有悖回族一贯的丧葬习俗。四赞树立功德碑的做法。没有钱万万不能，钱又不可能万能。物质追求的终极目标是滋养灵魂。立功德碑，就是给个说法，是精神褒奖，这永远都不过时。
今天，天气晴朗。在文化活动广场上，三三两两的村民在锻炼身体。在他们的东面，隔着一堵围墙的就是文保单位，淮南市区最早的清真寺——赖山集清真寺。
在广场的北面墙上画着56个民族56朵花的大型宣传画，各民族身着盛装，载歌载舞。出广场北门，可以看到一棵古树，有100多年树龄的黄连木。黄连木生长缓慢，寿命较长。木材坚硬致密，可作雕刻用材。也是模具的首选用材，因此，黄连木又叫做楷树，模具又叫楷模。我们现在知道的多是楷模的另一层意思——值得学习的榜样。
多年前，我在山东曲阜孔子墓前，也见过一棵楷树。这棵楷树已经变成枯而不朽的一段树桩，据说是孔氏弟子守墓时所植。孔子的儒家学说为后世敬仰。站在西老荒，看着楷树，望着国旗在飘扬，你会联想到什么呢？
广场的南面毗邻着李郢孜镇的通衢大道——黄歇路。在我即将离开赖山村文化广场，走上黄歇路的时候，看到了一位老年妇人站在西老荒。这是一位貌美，有着明显回族血统的老妇人，和我在闪家冲清真寺旁边的那户人家里见到的老妇人一样——安详，端庄，西域特征明显。原来她是杨歧珍的侄孙媳妇。
春日将尽，万物始秀。有一种美丽，可以把时间瘦成河流。
穿过黄歇路，经过闲来聚，我正在向南行走。我打算去参观一家豆制品加工企业——谢家集区维春豆制品厂。
我的参观与上次写《来碗淮南牛肉汤》那篇文章有关。有朋友在阅读文章后告诉我，说“八公山的豆腐，赖山集的千张”。什么意思？好比“怀远的石榴，砀山的梨，符离集的烧鸡有名的”。就是在说赖山集的千张很好吃——肉筋，皮薄，豆香扑鼻。
我为什么要参观维春豆制品厂呢？你还记得前不久，总书记在北京街访的时候，走进的那家淮南牛肉汤店吗？还记得店主说她家的牛肉汤食材是网上购买的话吗？告诉你，中间的电商反馈回来，说购买的千张就是这家维春豆制品厂生产的。
在春天的清风里，我们路过那口回汉共用过的古井，看着田野里渐渐丰腴的油菜豆荚，说着话就到了厂里。豆制品生产线正在运转——泡豆，磨浆，蒸煮，压模，吹凉，成形，称重，包装。不参观根本无法想象，豆腐故里的豆制品加工已经如此现代化了。凤冠山下，与时俱进的赖山集啊
同行的朋友大为好奇，不停的赞叹，不停的拍照。主人也是回民，热情好客，邀请我们品尝刚出锅的豆浆。那浓郁的豆香让人生出无限畅想，畅想着赖山集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这里背靠凤冠山，近邻瓦埠水，这里有春申君墓园，有清真寺里的诵经，声音悠长。这里的人们与时代和谐共生，在安宁地生产生活着。这里是豆腐故里，有远近闻名的千张。这里是淮南牛肉汤的发源地，他们正在打造牛肉汤食材的下游产业。这里是回民聚集地，他们正在等着你，等着你的到来，来把清真美味品尝。凤冠山上看赖山，就是站在凤冠山上放飞赖山集的希望。
《凤冠山上看赖山》 2019.4.28
作者：崔小红，民建会员，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