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 | 夜游老爷岭

图:王红仓 李一平

前几日,在微信上看到几位文友撰写的老爷岭游记,一下子正中我的心意。这不就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地方吗?

近几日,心中颇为烦躁,总想找一个地方,走一走。再者,也想找一个地方,一个可以常去的地方,能放空心灵、沉淀思绪,能与好友把酒饮茗、仰望星空的地方,看到老爷岭这个名字,很是惊喜!

昨日下班后,匆匆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带上笔和本子,就迫不及待的向老爷岭出发。计划着要在繁星下的老爷岭,写一写东西,总感觉在那里一定会有灵感。没有找到那双千层底的老布鞋,让我略微有些失望,总是感觉去接近自然,不该隔着一双皮质的鞋底。

老爷岭是凤翔地区海拔最高的山峰。据史料记载:老爷岭是雍凉古道的必经之路,山路崎岖。出发之前,我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对于心中圣地的向往,让我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下午六点多,经过凤翔城区后,跟着导航一路向北,向老爷岭奔赴而去。老爷岭如其名一般,就像一位老态龙钟的老爷爷,慈眉善目、安详自在,端坐在那里,笑呵呵的等待这位孤独的子孙拥入他的怀抱。心中的烦躁与身体的疲惫渐渐地被冲淡了,一种回归自然的舒适慢慢涌入心头,这种感觉久违了,如若再有好友相陪,岂不快哉!

看着乡间小路两边的村庄,看着农忙时节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晒脊背汗流沟渠的农民,黝黑的面孔下我似乎看见了父辈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放低车速,摇下车窗,尘土夹杂着成熟的麦香味一下子涌入了车中。因为鼻炎的原因,我对呛人的粉末格外的敏感,鼻子总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但是,此时仍由尘土漫卷,仍由灰尘落在入车中。过惯了千篇一律的生活,闻尽了水泥与柏油的刺鼻,此时的尘土味显得格外自然亲切。

时间不久,便顺着两座山的缝隙钻入山中。鸟儿欢快的叫声此起彼伏,好像争抢着为我这个久久未归的游子献上自己最动听的歌声。总是感觉这山中的小鸟鸣叫声比山外的鸟儿更加响亮、更加自由、更加活泼快乐,可能她们不再为生计发愁、不再为吃食抢夺、不再为寄居谁的屋檐下而忧恼,这里有数不完的宝藏,他们只管尽享这物华天宝的自然就好。我也很自然的将车中的音乐关掉了,去聆听这一场只属于我的音乐会。你一言、我一语的合奏,还有那悠长的独奏,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悦耳动听、缠绵悠长,世间哪有如此动人美妙的乐曲?

我不禁将目光转向窗外,迎着歌声去寻找那些美丽的歌者。环视一周,到处都是茂密的绿叶。丝毫没有她们的踪迹,只听得四面八方的歌声好像有些低沉了。好像遇到我这位凡尘的男子娇羞了似的,只管躲在树叶里歌唱,一点也不展露芳容。

好吧,美丽的歌者,谢谢你们为我歌唱,为我洗尽了满身的孤寂和尘世的烦恼。

刚从美丽的音乐会转过思绪,就看见几只野鸡在田野边上转悠,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所警惕。我很高兴,我的到来没有对他们带来什么影响,没有叨扰到他们自在的生活。那只有着华丽而修长尾巴的野鸡,是一位雄性。好生奇怪,那些雌性的野鸡丝毫没有朝着好看的方向生长,而雄性却是异常的漂亮?哎,又落了俗见,怎能以己之眼度万物呢。或许在禽类的世界,那才是真美。

没过多久,便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我不由的加大了油门,汽车发动机的咆哮声一下子增高了许多。我赶紧松开脚,让声音降了下来。本来就是外来客,怎能如此没有了礼数呢?

循着水声而去,才看见一条小河,说是小河也是夸张了,或许只能算得上一条小溪流罢了。水桶粗细的水流在嶙峋的乱石堆之中自由自在的穿梭,丝毫没有影响到前进的速度。我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站在岸边,顺着小溪的方向极尽远眺,不知她从何处来?又要去往何处?虽然只是一条小溪,但却给这山增添了不少的灵性。山不在高、有水则灵,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山水相伴,必是福地。不由自主的让我对最高峰的“老爷岭”有了更大的期待。

欣赏完水景,刚要转身离去,谁知水边飞来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幽蓝色的羽毛点缀着一些红色、一些白色,体态优美、华而不贵。见惯了麻雀的我,不禁又让这只小鸟吸引了注意。她在水边的一个一尺见方的鹅卵石上落下,悠闲的散起步来。我不敢有丝毫的异动,生怕打扰了她的自在。我屏住呼吸,悄悄的坐在岸边的杂草丛中,静静的欣赏着她的悠闲自在。她也许并没有发现我的窥探,在乱石堆中蹦来跳去,时而伸展翅膀,飞又不飞,像伸了一个懒腰似的。看着这只美丽自在的小鸟,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不经人世的孩童,那种天然的随性、那种无忧无虑的自在、那种肆意而为的洒脱,如何才能有这样的心境呢?

正在我沉醉其中时,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看也没看的关机,生怕打扰了她人的清净。显然,已经晚了,她已经发现了我的窥探。叽叽喳喳的飞了起来,但未飞走,而是在顺着我盘旋了几周,鸣叫着、歌唱着。我尽有些不好意思了,“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赶紧起身,钻进汽车里,一溜烟的跑掉了。

再往前走,远远的便看见了几排废弃的房子,三四层楼高低,红砖红瓦,破败的木窗静悄悄的展示着他的年纪。残破的样子,已与这山中美景融为一体。为这自然之美,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魅力。曾几何时,这里也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时光荏苒,山还是那山,人却失去了踪迹,而这里却早已荒废许久。哎,匆匆往往皆过客,来来回回何时休?

看着一排排荒废、迟暮的厂房,仿佛听见他的诉说。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有谈情说爱的美好、也有尔虞我诈的人生。我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在这破败的房间中,为自己找一个栖息之处,倾听老厂房的故事,写尽心中的世故。摇摇头、一声轻叹,不由自主的傻傻一笑,又如何放得下呢?拿出手机,为这厂房拍下了一张照片,就让故事永远留在这里吧!

前面不远处,就到了护林检查站,一个简单的门楼子上写着“枣子河护林站”,这小溪名曰“枣子河”吗?好有灵性的枣子河。在门牌楼前,我停下车吸了一支烟,就要进入林区了,进山之后不能再吸烟了,可是近日烟瘾剧增的我,该如何忍受呢?

过了护林站,没几分钟,又出现了一排厂房,相比之前破败的厂房,这里要新的许多。厂房前面有公司的名字,真是佩服和羡慕这里的工人,佩服他们有坚守深山的决心,又羡慕他们整日能够与这山景自然为伴。

导航显示去往老爷岭,需要穿过厂区。走了没几步,便遇到厂区的工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哥,黝黑的皮肤下是菱角分明的脸庞,一个典型的西北汉子。他看着我,眼里有一些警觉。可能是这里很难遇到陌生面孔的人。我赶紧将头伸出车窗,问道:“师傅,老爷岭的路咋走?”

大哥这才放下警觉的目光,善意的回答道:“你走错路了,在前面那个岔路口顺着左边那条路走。”

我连声感谢大哥,与他挥手告别。掉头按照大哥所指的路,继续而上。

再往前走,已经没有破烂的石子路了,只剩下乡间小道,被农用车碾扎的车渠很深。这乡间泥土小道是我最为喜欢的。每天下午下班后,我喜欢一个人漫步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一边忍受鼻子的不能呼吸,一边抚摸着路边不知名的杂草野花、看一看从小到大、从绿到黄的麦田,偶有腥臭的农家土肥,也不屏息,全让他涌入鼻中,世间本来就无香与丑的区分,那才是自然的味道。、

但我不禁有些心疼我的汽车了,这是一台底盘极低的轿车,在这崎岖的山路上该如何行走呢?又不知还有多远,徒步也不一定能够抵达。暗下决心,还是开车前行吧,总该有些取舍不是。听着被路边的杂草剐蹭出的吱吱声,底盘被土块石头碰撞的声音,索性将音乐声音调大,不去理会了。

没有多远,爬上一个小坡后,又看见一座独立的房间,也可能是信号基站,大门紧锁。又遇到难题了,这里有一个岔路口,看着眼前的两条路,右边这条相对平坦,而左边这条路不远就能看到一个比较陡峭的山坡。向左还是向右?为什么总会遇到选择题呢?纠结之心随即而起。

警觉自己内心的异动,连忙挥而去之,本就是出来散心,落了烦恼更加不划算了。管他朝左向右,一把方向打向右边。还是选择了好走的路,这心......

顺着这条路往前,路边山坡上尽是麦田,从头到脚已全是金灿灿的发黄。看着两边满是丰收的美景,我不禁想起了先辈。我的老家也是在山中,田地也是在这沟坡之上。播种收割十分费力,有的地方架子车都不能进去,只能靠人肩挑手扛。爷爷那辈为了摆脱那种贫苦的生活,极尽之力,才拖家带口搬出大山,也因此改变了后辈的生活和未来。不禁想到爷爷会不会怪罪我,他那时想尽一切办法想摆脱的深山,而孙子却是十分独爱,总想着往深山之中遁。也许是这山的基因已经注入了我们家族的血脉之中,对大山有着不知不觉的亲近。

一片麦田的背后山坡上,有着一大片开着紫色小花的草,不知其名,但是一片紫色甚是好看,隐约之间似乎还能闻到花香。这花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却无人欣赏,十分可惜。如若是在都市,早已是争相打卡拍照的网红之地。怜惜之余,又深受感触。我只管开我的花,不争艳、不夺名,孤芳自赏也罢、花开花谢也好,都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作为一朵株能够开花的草,我只管展尽芬芳,完成一株花的使命就好。

随着思绪万千,也不知道开出去多远了,越走越偏僻,路越狭窄陡峭,路中央都是一溜子半米多高的杂草。感觉似乎已经走错了,但是又不想放弃,生怕一个转身便会错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顾不上怜惜车了。但是,错路总是错路,最终还是走到了路的尽头。看着眼前的死胡同,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心中萌生了退意。

掉完头又回到岔路口,思索了两三秒,还是继续前进。本就打算夜游老爷岭,何必在乎天色已晚呢!

后面的路,更为难走。前面的路还算在山缝之间穿梭,而此时已经是真正的爬山了。一路而上,没有丝毫的平坦可言。此时,也顾不上欣赏两边的风景了。路上渠深,偶尔也有大石头挡道。路边已经没有了麦田的迹象,换成了形状各异的树木。

路虽难走,但是我很是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中驾驶,渐渐地放开了左手,抬手依靠在车门上,感受着两边树木发出的清香,好生安逸。

转过一道弯,看见一片树林,树根扎在路的两边,而树枝却努力的向彼此靠近,渐渐地依偎在了一起,然后共同生长,天长地久,这山林之中尽是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路无情,却被淹没其中。真是“曲径通幽处”呀,不知老爷岭那座孤庙是否“禅房花木深”呢?

进入这树林之中,世界一下子变黑了,目视之处也看不见前路。又不想打开车灯,破坏这美景。就瞅着前面几米的范围,慢慢的走着。这林中也有鸟儿的鸣叫,但是却感觉少了山底那些鸟儿的清朗,多了一些奔放。

终于,还是从林中出来了,视野一下子豁达了不少。左右眺望,发现已在一座山的顶峰,远处还有更高的山,也有稍低的山。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发现老爷岭那座孤庙。只能继续前进了。此时的路,已不是爬坡过坎了,而是在山脊上谨小慎微的前进,一条小路顺着这个山脊通往下一座山脊,也不知转过下个弯又上了那座山?

视野开阔,车速也就渐渐地提高了许多。过了一个山脊,又过了一个山脊,又有好几次路过同样的山林,越爬越高。这山中全然成了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条路怎能如此绝情呢,阻隔了那么多同生同长、青梅竹马的爱情!

顺着绝情的小路,爬坡转弯之处,窜出一个摩托车,车上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小哥。他吓了我,我也惊吓着了他。他赶紧握紧刹车,用穿着布鞋的脚努力支撑住即将倾倒的摩托。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颊,我有许多歉意,连声道歉。小哥憨憨一笑,也是连声拒绝。我顺便问了小哥,前路是否通往老爷岭,得到肯定后,我们挥手告别。

继续上路,顺着山脊小道一路前行。很是钦佩那些踩踏出这条路的前人们,一脚一脚的尽在这僻壤之地硬生生的开出一条道来。但钦佩之余又为他们的莽撞而深感自责。一路上,东瞅西眺,想将一切美景尽收眼中。虽没有名山大川的壮丽、没有高峰秀顶的峻峭,可这美景却独有一番别样的风采在其中,优雅但不失庄重,平缓又不失山之灵性。

在两座山梁的中间,停下车。因为这个地方可以远眺到凤翔城区,周围一切的山也都收在眼中。我赶忙下车,瞅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峰,火急火燎的小跑着爬了上去。站在山顶,环顾四周,真是有着一览众山小的风味。赶紧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这难得的味道。又深深的吐息,感觉腹中的一切浑浊也随之而出,舒适之意布满每一个细胞!放松之余,赶紧拿出手机环绕一周拍了一个全景视频,为这美景留个影。

等拍到西边时,才发觉太阳已经落山。顾不上欣赏这里的美景,赶紧匆匆下山,奔向汽车。目的地还未找到,怎能贪图这半道的美景。

继续前行,心中的退意越来越浓烈,山路崎岖,有的地方一边紧贴着山,一边就是陡峭的山崖。不禁担心一会下山之时,该是如何的可怕。走着走着,手机也失去了信号,担忧之意越发浓烈。不禁心中盘算起来,前面遇到宽阔点的地方,掉头下山罢了。

虽是盘算着找地方掉头,可是遇到宽阔点的,能够掉头的地方还是没有忍心停车。老爷岭的召唤一直萦绕心头,让我好生纠结。从那时起,已经失去了观看美景的闲心,全然入了这纠结之局当中。虽是纠结,但是车却始终向前走着。天色越来越暗,路途漫漫不知目的,仿佛感觉自己成了这山中一游魂。

不知走了多久,转过一弯,又遇到一摩托车,赶紧刹车,思绪才从纠结之中走了出来。定眼一看,是一位大哥,摩托车上鼓鼓囊囊的架着好几个蛇皮袋子。大哥的惊吓绝对要大过我,傍晚时分突然窜出一台汽车,在这深山之中怎能解释的通,不自觉的都给自己打上了“坏人”的标签。打量完大哥,再看,他的身后不远处一座山顶上屹立着一座孤庙,如此熟悉的庙,再次细眼观察,这不正是老爷岭照片中的那座庙吗?

心中狂喜不止,寻觅了好几个时辰,终于还是找到了。那种历经千辛万苦、做了无数思想斗争后终于找到目的地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

山路狭窄,我的车已经占据了整个路的宽度,很多杂草树枝还紧紧的刺贴在我的车身上,后面又是陡峭的下坡,退也不得、进也不得。我赶紧下车,顺手拿着香烟,小跑着向大哥而去。

还未走到跟前,我急忙问道:“大哥,你身后可是老爷岭?”

大哥诧异的回答道:“是老爷岭,天都黑了你跑到这地方来干啥?”

说话间,我已走到大哥旁边,顺手给大哥发了一支香烟,但是没有给他点火,大哥也就顺手夹在了耳背。

我回答道:“我是在网上看到老爷岭这个地方,想来看看,但是路上走错了路,耽搁了时间,到这里已经天快黑了。”

“上面啥也没有,门都关了,天黑了你赶紧下山。”大哥关切的劝说。此时,我也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大哥。可能有五六十岁,也许更为年轻。但是岁月与生计在他脸上刻画了深深的皱纹,消瘦而又黝黑,眼中也尽是疲惫之意。

我为大哥解释道:“来都来了,费了好大的周折,怎么也得看一看。大哥,你是做什么呢?”

“我在山里边挖药,都是些中草药。”大哥回答道。

采草药是山下农民的主要生计,闲暇之余,就要进山采药,贴补家用。父亲在世时,曾经常与母亲结伴去往山中采药。父亲采药不是为了卖钱贴补家用,父亲本就是一老中医,行医多年,技术精湛,在一些疑难杂症上颇有作为。在世时,许多外地的病人也上门求助。我现在一直记着父亲给每一位病人瞧完病后,送病人出门前总会叮嘱病人和家属:“不要生气,许多病都是从气上来的。”又转身叮嘱家属:“身体不好,家里有啥事都要让着点。”父亲这句话我一直谨记在心中,但我自己却很难做到,往往也用这句话规劝别人,但自己却始终深陷其中。这世间,究竟有多少人能做到不生气、少生气呢?

父亲采的药,他都会亲手炮制,晒干后备用。看着眼前这位老农,我不禁想起了父亲,他也曾如此风尘仆仆、星夜赶路,拖着疲惫的身体,顶着月光回家。

想着想着眼睛便湿润了,父亲对我的身体很是关心。小时体弱多病,父亲用他的中草药一直为我调理。记得前些年在外地工作,过年休假回家。带着一个笔记本,记叙一些杂文琐事。回到单位后,才发现父亲在我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一定要注意身体,少熬夜、少抽烟,控制喝酒。体重要格外的注意,肥胖以后会增加许多毛病,管住嘴、迈开腿。少一些利欲心,就少一些烦恼。父,于2014年除夕夜。”当时,只是草草看了一遍,也没往心里去,那个笔记本也在后来几次搬家中不知遗失到了何处。

父亲去世后,再没了叮嘱,才越发感觉到这短短的叮嘱的珍贵,但却再也无法寻觅。虽是如此,这些年烟没少抽、酒也没能控制住。体重在父亲病重期间曾减下来一些,之后又反弹回去。现在想想,父亲除夕夜的叮嘱我一件也没有办到,一个人深更半夜跑到这深山老林之中来发疯、做神经。

看着眼前的老大哥,我不敢再有耽搁。他家中肯定有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餐等着他归来。也许,此时妻儿正在村口的老树下眺望着、盼望着......

我与老大哥合力将摩托车推到后面不远处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再此表达谢意之后返回车中。从老大哥身边路过的时候,我再次探出身体,叮嘱道:“天黑了,路上不好走,骑慢一些,注意安全!”,大哥朝我笑了笑,骑着摩托车绝尘而去。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心中默默祝愿这位父亲一路平安。

终于到了老爷岭,天色之中还有仅剩的一丝光亮。我赶紧下车,朝着山底的孤庙奔赴而去。路边一个太阳能机器下还吟诵着一段佛经,给这深山增添了许多仙气。

冲到孤庙前,定心之后,深深的鞠了一躬,敬这山中一切之生灵,安静、安逸、安适的为这深山增添灵性与生命。拜见之后,转到另一侧,才发现刚才祭拜的是后门。定心安神后,再次鞠躬。表达心中的歉意,深夜叨扰了。

门边上有两只石窗,我不愿深究这其中供奉的到底是那位神仙,也就没有窥探。门边上贴着一副已由红纸变为白纸的对联。虽然已经破损许多,但是依稀可以看见上联为:金砖有眼观善恶,下联为:神鞭无情扫妖风,横批:赏善罚恶。法相顺着一副对联,跃然纸上。是呀,一切善恶自有因果报应,我该是寻善而来的。

瞻仰完孤庙,才转身看这周围的美景。此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真成了夜游。虽然视线不清,但是豁达之感丝毫不受这天色的影响。环顾一周,真想放声大喊一句。嘴张开又闭上了,还是不要打扰那些山中习惯早睡的生灵了吧!

再次回身,看了看孤庙。不禁钦佩之心油然而生。在这群山之中的最高峰,孤零零的矗立在这里,少有香火,也难有善男信女的供奉,但是依然不为所动的站立在这里,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观善恶、扫妖风,惩恶扬善。这不正是我苦苦寻觅的吗?

从孤庙上下来,再信步于后面的院庭之中。才发现后面还有几座庙堂,被合抱之粗的大树遮盖着,幽幽暗暗的坐落在那里,成了“禅房林木深”。一一瞻仰了每一座庙堂,门上都有铁锁把关,只能站在门外细心聆听,看看是否有仙人的训诫......

院落里,还有几座石碑。上面记叙着修庙行善的事情,是功德碑。看着那些不知其人的名字,真是佩服,把自己的信仰交付于此深山密林之中,不求有所回报,只为心中的一份“善”,也是足矣。

院落的东边是一座侧房,门口有一个低矮的木凳,旁边放着一双老布鞋,屋内没有一丝灯光,门前的地上还有未干的水迹。这屋里有人?是一位老和尚吗?

我怕自己深更半夜游荡在院子里,惊吓了屋内之人,连忙咳嗽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但是未有回应。有些许失望,真想有一位年迈的老和尚,好让我与他聊上一番,听听这世外仙人的人生哲理,看看如何做到如此清心寡欲?也许会与他彻夜畅谈,好扫尽心中的忧郁。

寻觅许久,仍未见有人,只能猜测可能是刚才那位老大哥,采药途中寄居于此。

一个人孤独的在黑暗的院子中转悠了几圈,听着悠长的佛号,贪婪的吸吮着有些发涩的空气,轻轻地闭上眼睛,让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渐渐地仿佛听到了草丛中的虫鸣声,也许是听惯了这庙中仙人的箴言,他们也口出至理名句,细听又不觉此意,真是仙音难觅,箴言难求。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睁开眼睛,走出这浑然天成的美景,再次成为自己。看看周围的一切,这个穷尽一个下午苦苦寻找的地方。

走出古庙的院落,旁边是一座新式建筑,看样子应该是护林站所在,也就未曾前往。我猜这山中此时定只有我一人,不然早已警觉了。旁边还有几间破败,即将倒塌的土坯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在山顶一个人静静的呆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不得不下山了。实在是天黑路险,而且其路漫漫,不得不早做打算。静静的坐在车里,再次仔细打量了一圈老爷岭。

未来时,你如慈祥的老爷爷端坐在这里,等待着子女的拥入你的怀中。真正的拥入你怀中之时,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你的博大、伟岸、慈祥、沧桑。你独自在这群山之中,生生不息的善待着一切寄附于你的生灵,接纳着那些远道而来的游子。你却不显露尊荣,寻觅的路上,你躲在其他山后。看见你时,早已在你怀中。

真想在这孤寂的夜里,你拄着一把千万年的老拐杖,颤颤悠悠、步履蹒跚的带着笑容从黑暗之中缓步而来。微笑着坐在我的身旁,为我掸去身上的尘埃,抚摸我思绪万千的头颅,拍拍我的肩膀。真想你能安心的坐在我身旁,听我诉说心中的疑惑、不舍、委屈、苦闷和忧郁。真想你能一语点破梦中人,让我从梦中清醒而来......

掉头下山,与老爷岭再见,与留在这里的思绪再见,与放下的一些事情再见。也许有一天还会再来,带着新的问题而来。

老爷岭,再见!

于2021年6月11日深夜

END

陈凯,1992年生,陕西扶风人,工作于凤翔,扶风作协会员。作品多见于新媒体、网站。近年来,创作的《中国梦 梦中国》荣获 “华夏情”全国诗歌散文大赛三等奖,刊登于《当代写作》杂志,入选《华夏情-全国诗歌散文精品集》;散文《一撮黄土》入选《当代扶风作家散文选》;散文《涩皮》获首届“上善若水杯——我的父母亲”全国征文大赛三等奖,入选《我的父母亲》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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