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孤城·第十回
小说接龙连载·第十回
作者:司马香

【上回回顾】 上回Janne·wong说到“ 晓月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枕边放着面具,常年不见阳光的脸蛋白净如月,一圈长长的眼睫毛投下阴影在那一双英气逼人的星眸里,高挺的鼻梁好似雕刻出来的,红唇皓齿微微张了张,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眼前渐渐模糊,竟不知是不是月色太朦胧……”
演播者:寻香艺文社 @倾奇游侠


那一日烟雨微醺了峰峦,孤山深处的断肠崖上,赫然一个身影,孤绝伫立。
细看时,原来是一位十七八岁的英武少年。只见他,昂首立于距崖边仅尺许的地方,正望着远山径自出神。崖边湿滑,涧深难测,可他却似乎浑然不觉。口中正喃喃说道:“虽极目远眺,但山重水复,终不见天涯苍茫路在何方。”说完,叹了口气,又吟:
“远望孤山飞鸟尽,
凭栏一晌西沉。
就中春色隐芳尘。
情知冬至后,
萧迹掩花魂。
界破天光风月冷,
此处浩荡莲身,
逝如流水去无痕,
万般皆醉相,
无色是为真。”
一首《临江仙》①,落寞忧怨之至,与其外表气质,全不相符。
这少年,正是之舟。
崖边的山洞里,突然传出喝斥之声:“又念那劳什子?你……你……要气死老子!”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之舟忙从自己的“梦”里醒来,一个箭步跃至洞口,却不敢进去,垂头束手道:“爹爹莫要生气,孩儿不念便是!”
洞中之人,正是之舟的父亲,何文兴何老实。
何文兴道:“你给我跪下。”
之舟听话地跪下,此时,山风乍起,细雨朦朦渐转成风雨交加。洞口并无遮挡之处,之舟就跪在泥地上,任雨水从脸颊恣意流淌。
何老实又咳了半晌,方缓了口气,教训道:“从小不许你学文,为何?你看我,你爷爷给我起个名,叫‘文兴’,我兴了什么了?……还不是半辈子受气,连你娘都骂我没出息?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你念那些个劳什子,怎么不听?什么诗啊词啊的,那是富家子弟们的消遣玩意,我们平常人家孩子,就要踏实点,想点正经事……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些刚性血性才像样,从小处说,要为咱们何家光耀门楣,从大处说,将来要建功立业有所作为。整天念那些,不是白白的移了性情?”
老何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免不了又咳了起来。咳到后来,好像连心肝脾胃都要咳出来了一般,嗓子也哑了,气也上不来,便停下来不说。
之舟心中委曲,又不敢惹爹爹生气,只好任眼泪混着雨水,一并地流了下来。
何老实略消了点气,才想起外面正下着雨呢,便叫之舟:“你进来!”
之舟进来,何老实虽见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心中甚是心疼,但老实人不懂讲温柔话,仍只是白了之舟一眼,哼了一声,一副百般嫌弃的样子。
之舟小心地道:“爹爹的伤,可觉得好些了。”
何老实半支着手臂,正侧卧在洞里的一块大石上,这大石说也奇特,一年四季都是温的,舒适宜人,正合适休息。何老实此时可没有享受的神情,因为他的腿上绑着两根木棒,上面还用血迹斑斑的破布紧紧裹着。
何老实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我伤得这么重,一时半会是好不了……怎么,你急着要下山去了吗?”
之舟低着头,轻声道:“今日一群黑衣人,在山口劫走了一个姑娘……”
何老实大怒,披头盖脑一巴掌打过来:“姑娘?胡说,方圆三十里连个人家都没有,哪来的姑娘?”
以之舟的身手,避开受伤的何老实的巴掌,自然轻而易举。只是他生平最气别人误解,一时心里生气,脸上涨得通红,反驳道:“哪有胡说,是真有姑娘,那姑娘突然出现了……我也不甚明白,只是,还帮孩儿挡了一箭,手臂都受了伤,孩儿想……”说到这,看到父亲凌厉的目光,又不敢说了。
何老实一看这样,更加生气,怒道:“你看你这懦弱声气,你这样子,将来,将来,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世间行走?”
之舟不服气,嚅喏道:“都没让我出去过,怎就知我不能行走……”
老何道:“你说什么,你大声说!”
之舟撇了撇嘴,默默走去山洞的角落,烧火煮饭。
阴雨天,吃了一整天的煮野菜。次日天未大亮,之舟便早早起身,去山中打了两只野兔,乐颠颠地跑回来,打算给爹爹补身体。
一进洞,却发现何老实,不在洞中。
之舟心中诧异,想着,以爹爹的伤势,再过半年恐怕也无法行走,怎么可能出洞去呢。一时慌了神,围着山洞左右寻找,全都不见。之舟心里一时没了主张,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爹爹,在山里不吃不喝暴走了三天,还是一点踪影都没有。
心里忽然想,我这么傻傻地在外面找,没准爹爹已经回去了呢,还是快点跑回去看看。这样急急跑回洞里,期待着有什么奇迹发生,结果,冲进洞里一看,还是没有。
一时间之舟只觉得天旋地转,加之又累又饿,不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又觉得全身发烫,想睁眼又睁不开,想呼喊又喊不出,心里又焦急着想挣扎着去找爹爹,一时又梦见怎么呼喊娘亲娘亲都不回头,丢下自己径自走了。
就这样昏昏沉沉一病不起,也不知道在山洞里睡了多少时候。
洞外,一只浑身毛色白得发亮的大猿,正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忽然,荒草深处,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暗夜里,似乎有个人影一摆手。白猿一见,立即迅捷地窜了过去。
月光皎洁,那暗处的人影,正是老何。
老何未曾开言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你说怎么是好?”
白猿忽然挺直了身体,且口能人言,道:“必是要经过世事磨砺,方能修炼成国之重器。”
老何边摇头边叹息:“还请仙长指点迷津!”
那白猿身子一旋,忽然变成了一位白衫白须的矍铄老者。老者道骨仙风,衣袂轻扬,轻抬衣袖捻了捻长长的胡须,慢声道:“红叶小徒儿资质平常,一套幻术教了他三十年,才只学会了半成功力,不中用,不中用;芙蓉公主是先天命格有亏,八字皆阴,乃是至阴之人,原是练不成我这功夫的,所以,我才点拨她,与你这八字至阳的人结合,双修互助,共炼此功,如今聊可自保,也不算小成;而小之舟则非同一般,本是阴阳合体,先天自带了你夫妇二人合练数十年之能量精华。只是,此精华因能量巨大,恐利用不慎伤及本体,因此须藏于丹田至深之处。也正因为如此,想要激发此精华,便也非易事。“
老何问道:“如果一辈子都没有将这能量激发出来,那,又会怎样?“
仙长道:“便与常人无异喽,不要说有所作为,武功也就平平常常罢了。“
老何点点头,道:“唉,就是说啊,虽然这些年隐居山中,已教他练些拳脚功夫,可他终还是不会使用内丹之力……是不是……是不是他天资愚钝,并不是可造之材啊?”
白衣仙长摇摇头,道:“唉,你呀,怎可如此对之舟没有信心。若你都觉得他不是可造之材,那他在这世上,还指望谁对他的信任和支持?”
老何忙道:“是,是,我本凡夫俗子,本是担不起这般大任的……我……”
仙长呵呵一笑:“若说他有几分‘愚钝’,说起来,还不是像你?你这至阳至刚的天赋能力,到现在不也还是不能运用自如?”
老何尴尬,吃吃笑,不出声了……沉吟半晌,才又道:“罢了,我便狠下心,让他独个去世间历练吧,到头来无论好坏,也终归是他个人的造化!”
仙人微笑点头,道:“正是这话!功夫不是教出来的,要他自己体悟到了,才能自然由内激发!”
老何又叹气:“我还是担心他这性格……你看他软软弱弱的不成器样子,我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
仙人从怀里摸出来一盒东西,交到老何手中,道:“无妨,这盒里装着三棵救命稻草。你且留着,切记,需要到了生死攸关之时方可拿出来使用……唉,山中岁月容易过,想来已历一十二载,下山,我就都不陪他了……但你可于危难之时,暗中助他!”
老何双手接过,虔诚施礼:“是,弟子记下了。”
之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过晌午,一时忘了身在何处。懵懵地爬起来揉揉眼睛,缓了会神,才想起来爹爹失踪的事,一时心下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望着平时爹爹歇息的那块大石头出神,忽然,隐约发现石上似乎有字,矮下身来仔细辨认,才看清上面写着:“我儿取得武状元之日,便是父子相见之时!”
之舟心头百感交集。一时又怪自己粗心,怎么这个字当日没有及时看见?一时又担心爹腿伤未好,独自出去了,会否遇到危险?一时又想起娘亲不知道身在何方,自己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想着想着,又流下泪来。又想这武状元哪是我这穷小子取得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心下盘算,爹爹既吩咐了,就且下山去吧,我也不考什么武状元了,只要见到爹爹,就一起再回山上来好了,最好再找到娘亲,一起回来,全家人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这样想着,心绪稍稍平复了些。下到山下村头,抓几把灰土将头脸都抹了,扮做小叫花的样子,也不知自己奔哪里去,只随便跟着人流瞎走乱逛,无聊时就做几首诗词解闷。
这一日,行到一处湖光山色的所在,舞柳长堤,清风撩人,忽听一凉亭之中有人吟道:“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绿杨堤畔问荷花:……”说道这里,那人忽然停下,之舟便随口接到:“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
亭中那人一惊,忽地站地身来,身披大氅头戴面具,娇声喝道:“何人无礼?”

①《临江仙》作者:李不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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