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故事小说：蝴 蝶 塘
蝴 蝶 塘
姚增华
老家门口有三口形似“蝴蝶”的池塘，相邻乡亲都叫它“蝴蝶塘”，说起它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很久很久前，老家小集镇住着的梅姓居民，是方圆几十里第一大姓。姓梅的人多势大，财大气粗。特别有个叫梅老虎的更是仗势欺人，无恶不作，经常欺压小姓。姚姓有位王氏姚妈妈，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贫穷困苦，常受梅老虎的欺压……
姚妈妈的女儿名叫蝴蝶，刚过十八岁。这年腊月的一天，她路过梅老虎的家门。梅老虎正好站在门前两株红梅树下，他见蝴蝶姑娘衣着虽然朴素，但鹅蛋脸却似盛开的山茶花。细细弯弯的初月眉下，长着一对如葡萄似流星的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唇，身材窈窕，腰细腿长……梅老虎看着眼睛倏地亮了，他心想：真是女大十八变。两三年前还是一只丑小鸭，如今却变成美丽的白天鹅了！他馋得流下口水，上前嬉皮笑脸地说：“小蝴蝶，你漂亮得像仙女下凡似的。你去哪儿？请进屋坐坐，喝杯茶吧！”蝴蝶早知梅老虎为人如狼似虎，见财就抢，见色就劫。她看也没看梅老虎一眼就走了。
第三天，一个媒婆拎了一大篮子聘礼到姚妈妈家。她一进门就喊：“姚妈妈呀！恭喜恭喜，你家有大喜啦！梅家财主看上了你家蝴蝶姑娘了!”姚家母女一听犹如睛天霹雳！姚妈妈大哭大叫：“天杀的梅老虎呀，逼死了大小老婆，又娶三妻四妾，如今还要纳我女儿为妾，这事万万不成！”蝴蝶姑娘更是柳眉倒立，咬牙切齿地说：“梅老虎想娶我为妾，除非太阳从西边出，东边……”媒婆却笑哈哈地说：“你们母女俩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梅家有钱有势，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这篮聘礼就值千两银子啊！来来来，你们母女俩来看看吧！”蝴蝶姑娘上前提起篮就往门外扔。媒婆吓得一跳，慌忙出门去捡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姚妈妈“嘣”的一声关上大门。
梅老虎在家里听了媒婆的回话，气恨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告诉媒婆在村里放话：蝴蝶姑娘嫁给梅老爷千好万好，不嫁就抢！眼下快过年了就算了。明年二月花朝日就得过门……这话传到姚家母女耳里，母女俩又急又气又怕，日夜坐立不安，天天哭哭啼啼……
腊月廿八日早晨，姚妈妈一打开大门，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衣着单薄的老人卷缩着身子躺在门外走廊上。她连忙大叫：“你是什么人？！是死人还是活人？”那老人坐起来，老泪纵横地说：“我是活人，我又饿又冷，饥寒交迫啊!”姚妈妈是个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之人，连连说：“快进屋吧，外面风大。”她又拿件破棉袄给老人穿，还盛了一碗粥给老人吃。姚妈妈问那老人：“你不是本村人吧？！寒冬腊月，快过年了，你为什么不回家？在外面挨饿受冻？”
老人长叹一声，气愤地说：“我是外乡人，是择地的风水先生。前年，梅老虎安葬老母，请我择地建墓，讲好给我五两银子的。可是，丧事办完了，他却不给！去年，我三次到梅老虎家取钱，他还是不给……昨天我又到他家取钱，梅老虎眼睛一瞪，拍着桌子吼道：'我母亲的坟地你没选择好，娶个小妾都办不成。我不叫你赔钱就算好了……’他命令家人剥掉我的外衣，又打又骂，把我推出门外……咳，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胆大包天，敢不嫁给梅老虎！”这时，蝴蝶姑娘从房里走出来说：“本姑娘就是不嫁！怎么样？”风水先生抬头一看，啊！原来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真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姚妈妈接着把梅老虎逼婚的事说了一遍……风水先生说：“你们就不能整治一下梅老虎？由他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蝴蝶姑娘愤恨地说：“哪能呀，我们孤女寡母势单力弱，斗不过他啊！到时候只有拼命了！我死了变成鬼也要掐死梅老虎！”风水先生忙说：“姑娘，你可别干傻事啊，让我们共同想想办法来整治梅老虎吧！”
姚家母女俩听说要想办法整治梅老虎，就挽留风水先生在家里过年。风水先生在姚家呆了三天，每天他都在村前村后转悠，一个“蝴蝶叮梅”的计策在他胸中慢慢形成。第四天，风水先生要回家去了。他告诉姚家母女：“如果梅老虎再来逼婚，你俩可以'如此这般’地对付他，他家必定人财两空……”母女俩微笑地点点头。
转眼过了正月元宵节，梅老虎打发媒婆又到姚家来提亲了。这回姚妈妈满口答应，还说：“我小户人家能和有钱有势的梅家结亲，是我女儿的福气呀！不过，我女儿一不要金银珠宝，二不要绫罗绸缎，只要村前梅家门口的一丘长形的大田，和大田左右的两丘小田。请梅家把三丘田挖成池塘，再在长形大池塘的前端挖两眼深井就行了。”
媒婆不解地问：“你们母女俩要田挖塘打井做什么？”蝴蝶姑娘上前笑嘻嘻地说：“挖池塘蓄水养鱼防旱防火，打井取水供村里人饮用呀！只要池塘和水井挖好了，二月花朝日就抬轿来迎娶我。不然，我宁死也不嫁！”媒婆无奈，只好去梅家回话……
媒婆一走，姚妈妈就去姚氏族长家，商量梅家雇人挖塘打井时提高工钱的事，也好让穷苦村民赚一回大钱，……媒婆回到梅家，把姚家母女提出成亲的条件一说，梅老虎高兴得拍手叫好：“行，反正那三丘田也是从他们姚家霸占来的，挖好池塘和水井迟早还是我梅家的……好！管家，如今离二月花朝日还有二十来天，你快去挖塘打井吧！”
梅老虎通知全村穷苦村民到三丘田里挖塘打井，村民却坐在田埂上不动手。梅老虎走来大叫：“快呀！怎么不动手挖呢！”
姚氏族长说：“一是没讲好工钱，二是要兑现工钱。不然，大家不挖！”村民怒目横视梅老虎说：“是呀，讲好工钱，付了工钱，就动手挖塘打井！”梅老虎见村民愤怒的架势，知道众怒难犯，只好“嘿嘿”假笑道：“好说，好说。你们说，要多少工钱？”姚氏族长说：“我们挖一个禾柄脑（蔸），你付一块银元！”梅老虎一听，心里像被刀割似的疼，他大叫：“这是什么工钱？我家财产就去了一半呀！你们是拿刀割我的肉啊！”村民们大吼：“你收我们的田租，放高利贷，不是割了我们的肉嘛！没有这个工钱，我们不干，回家去！”
有的村民真的起身要走，梅老虎急了，心想：“这回你们宰我，下回我慢慢地一个一个再宰你……”于是，他又大叫：“好好好，点禾柄脑（蔸）吧！”梅家管家下田点，姚氏族长也下田点。两个人点的数目相同，异口同声地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禾柄脑（蔸）！”梅老虎的心在滴血，但他想到能和仙女般的蝴蝶姑娘成亲，只好咬紧牙关吩咐管家：“快去挑九千九百九十九块银元来……”他话没说完就晕倒在那长形的大丘田里……
挖塘打井进行到第七天，姚家母女也出门了。她俩想听一听，看一看，因为风水先生说过，挖塘打井开始后的第七天就会出现效应的。母女二人走到村前一看：啊！池塘和水井都挖了三尺多深了。她俩又站在高处一看：啊！挖的池塘和水井连起来看，真的像一只蝴蝶：长而大的池塘就是蝴蝶的身，左右两边的小池塘就是蝴蝶的翅膀，那两眼水井就是蝴蝶的一对眼睛，原有的两条小路就是蝴蝶的胡须（触角）……姚妈妈高兴地说：“太像蝴蝶了！女儿，我俩再去看看梅家门口的两株红梅树吧！”
母女俩来到梅家门前一看，都惊呆了：真的像风水先生说的一样，两棵梅树花谢叶落，正慢慢地枯萎了！在回家的路上，她母女俩还听到村里老少都在议论：蝴蝶姑娘嫁给梅老虎前做了两件好事：一是穷人发了财，二是梅家倒了“霉”。自从梅老虎晕倒在田里，回到家里就卧床不起了！姚妈妈感叹地说：“真是'蝴蝶叮梅’了，蝴蝶吸干了他家的精髓灵气……”蝴蝶姑娘悻悻地说：“这是天意并非巧合，梅老虎作恶多端，树枯人病，人财两空，活该！”
日月如梭，花朝日就到了，池塘和水井也挖好了。病得不能起床的梅老虎还是要迎娶蝴蝶姑娘，他说是借喜冲喜。大办喜事，赶走“霉气”，接来好运……可是，当晚被花轿抬进梅家的蝴蝶姑娘，半夜后她就不见了。梅家大院还出了“活鬼”，向梅老虎索命来了，闹得全家大小心惊胆颤，鸡飞狗跳……第二天早上，村里人在新挖池塘的井边看见一双绣花鞋。这鞋是蝴蝶姑娘昨天坐花轿时穿上的。姚妈妈坐在井旁拍腿顿足，骂地咒天地大哭……村民们有的说：“梅老虎逼死了蝴蝶姑娘，昨夜他家出鬼了……”有的说：“蝴蝶姑娘生前说过，死了做鬼也要掐死梅老虎……”有的说：“能掐死梅老虎就好，为村里除了大害……”三天后，梅老虎真的死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风水先生和姚家母女安排好的。先挖塘打井要高工钱，叫梅家财空。再是花朝日夜里，风水先生潜入梅家扮成女鬼，惊吓身患重病的梅老虎，叫梅家人亡。蝴蝶姑娘半夜逃出梅家，把绣花鞋放在井边，假装投井自尽，其实是逃到外地亲戚家里去了。姚妈妈坐在井旁哭骂是让梅家人听，做给梅家人看的。
作者简介：姚增华，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铅山县作家协会主席；曾在《海外文摘》、《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西南作家》、《燕赵散文》等报刊发表过多篇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