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竹峰:骑手走远了——追忆陶文瑜

散文现场 | 胡竹峰:骑手走远了——追忆陶文瑜

2020-01-19 11:36 来源:雨花杂志社

骑手走远了

——追忆陶文瑜

胡竹峰

散文现场 | 胡竹峰:骑手走远了——追忆陶文瑜

2020-01-19 11:36 来源:雨花杂志社

骑手走远了

——追忆陶文瑜

胡竹峰

陶文瑜(南京作家晓华 摄)

那天在日本,很早的早晨,天还没亮,收到陶文瑜的诗《再见吧朋友再见》——

就当是和以往一样

大家聚在一起

很开心的样子

散去的时候

你把我送到路口

我们挥挥手告别

然后你拿出手机

把朋友圈里我的名字删去

再见吧朋友再见

你深留在我心间

想我的时候

就看看我的诗吧

我出生的时候就想

这一生会遇见谁呢

我离开的时候就想

我竟这么走远

我碌碌无为的一生

因为一些和你相处的日子

才有了诗意

你是我的字里行间

命中注定要分手

答应将来再见面

大地留不下我

我就到天上去

从天上看下来

街道 快递 点心铺

公交车 面包店 幼儿园

白发老头扶着生气的老太

走进家门

所有的世俗

美丽的慌张

我是多么依依不舍啊

你们

……

后来我从拥挤的人群中走过

竟见到了你们的身影

我拼尽力气喊着

你们的名字

却没有声音

朋友再见不话别

不把伤悲锁眉间

死亡不算新鲜事

活着也不更新鲜

一时无话,久久回不过神。但我明白诗里的意思。更明白这是朋友的诀别,人总归要诀别的。只是疾病死亡的诀别更加决绝更加难过更加不舍。

陶文瑜生病很久了。这是用文字和朋友话别,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末了给他回了一句:“希望你健健康康活几十年,有些话看了伤感的。我连保重的话也觉得无力啊。”陶文瑜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给我。

苏州的朋友告诉我,陶文瑜病得重,医生估计大概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知道这个消息我真是难过。于是想到应该写一篇文章给陶文瑜。

朋友方英文有一回对陈忠实说,你太认真,答应写序就非要通读书稿,才动笔写,多费事呀。杰出的书稿不必请人写序,请人写序的书稿又多半平平。很委屈序家,因为写序就是夸赞。陈忠实说:“我用序言怀念他们,他们活着,看了,多好!他们死了我再写文章,只让家属子女看,跟死者,你说说看,有什么关系?”

我想也应该写一篇陶文瑜的文章给他看看。

我知道面对生死,文字是乏力的。那天下午我找出陶文瑜的文章重新看,写人物几篇长随笔深情款款,又朴素又跌宕,明白如话。我把这些感觉都告诉了他,秀才人情大抵如此,只能在纸上给一些朋友温暖吧。

想起苏州,是粉白的墙灰色的瓦,一座又一座桥,一座又一座园林,是寒山寺,是太湖岸边的上书洲,还有那些师长朋友,范培松,车前子,郁岚,葛芳,陶文瑜……

认识陶文瑜十来年,见过三回面,彼此是十分冷淡存知己的意思。当然,交情还没到知己份上,偶尔想起他,会有一些相同的心绪。陶文瑜像书架上一本喜欢的熟悉的书,随时打开,读哪一页都好,不读,看看封面也好。这就是文字之交吧,散散淡淡。陶文瑜送过我很多书,差不多有他所有的著作,从早期诗集《木马骑手》到随笔近作《红莲白藕》。倒是那本由我经手策划的《流年白话》没有签名版,这是他内敛之故。

和陶文瑜认识也是因为书,说起来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出版社送来他的《太湖记》,我写了篇书评,陶文瑜看见了,打来电话表示一下感谢。后来又给我写过信,末了说:“谢谢你的评论,十分到位中肯,你是我的知音,欢迎有机会来苏州。”从此断断续续开始和陶文瑜交往,后来,听说他身体不太好,心里时常有一份惦记,希望他一切都好,健健康康的,文章书画自悦自在,这样喜欢他文章的人也多一点小小的快乐。

第一次与陶文瑜见面是2015年的事,春天和家人一起去苏州。陶文瑜很客气,送我书、字画。谈起自己的身体,态度豁达乐观,喜气盈盈,不忌口,不觉得自己是病人。我很为他的状态高兴,虽然有些生活方式未遵医嘱,可是还有什么比此间的快乐更重要呢。当时天气有些炎热,母亲顺手拿起沙发边一把纸扇清凉,陶文瑜说这把扇子送给阿姨吧,拿起笔写上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一诗:

寒雨连江夜入吴,

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

扇子的另一面是苏州评弹艺人的花鸟,大概颇有些珍贵吧。夺人所爱,心里颇为不安,后来有些嗔怪母亲,却也珍藏着陶文瑜一片冰心的友谊。

那天中午,陶文瑜赏饭老苏州茶酒楼,印象深的有马兰头、河虾仁,都很新鲜。他让我多吃虾,说别的菜都不好,很歉然的样子。实在,饭菜我只是吃,很多时候不论口味。相交多年,能一起吃饭喝茶,其间的滋味不是任何饭菜所能比拟的。

中间很多年没见陶文瑜了,偶尔想起他,互传短讯,散散淡淡闲聊几句话。陶文瑜和吕洞宾一天生日,他文章里写过,还说小时候还以为自己也是神仙,我记得他的生日,偶尔发一个祝福给他。

2018年还是2017年,不记得了。和几个朋友去苏州公干,抽空去了趟沧浪亭,想起附近就是青石弄,陶文瑜在那里。于是拨通电话,刚好他在。那是第三次去苏州杂志社。院子里水池依旧、太湖石依旧、芭蕉依旧、紫薇依旧,梅花依旧。门口还是那副熟悉的对联:

春姑娘敲门,陶爷爷在家。

谈笑着进了陶文瑜办公室喝茶,还是凌乱的样子,里间小屋更乱,满满当当,堆着纸张笔墨印章字画。

陶文瑜的气色还不错,友人无恙,我很高兴。他穿一身中式衣服,像太极高手,也像赋闲在家的文士,状态尤好,眉飞色舞有看得见的喜气。我指给朋友看办公桌右侧墙上,一张全国作家书画展的荣誉证书。内页右上角,陶文瑜写有一行字:“房子随意换,荣誉不能丢。”一行人不禁莞尔。

辞别之际,请陶文瑜题赠几本书与朋友,他找出《茶来茶去》与《苏州杂志》编选的两册文集《旧事》和《故人》。《故人》扉页题签时,原本要写“风雨故人来”,不留神,落笔成“风雨过后”四个字。老陶一时略有犯难,我说就写“风雨过后是彩虹”也蛮好,他照实写了,又添了一句“彩虹之中故人来”。当时我心里想,希望老陶风雨过后是彩虹,希望他平安快乐,健健康康。我看他的字,欣欣向荣是吉人天相,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是好的。

出杂志社大门,临墙瓦上停了一只肥硕的花喜鹊,那喜鹊朝我叫了几声,心里觉得美好吉祥。

那天翻邮件,见车前子一封信,末了说:

我在苏州,与陶文瑜常常见面。梅花开了。

一转眼近十年,今年的梅花又快开了。不知道如今老车是否经常回苏州,会不会常常和陶文瑜见面。而昨天,我开始服下人生第一颗降压药。

一直和陶文瑜商量出一本饮食书。那天他喜滋滋告诉我,说想到一个不错的书名“喝茶”,朴素而真相,以后有空还可以做一“吃饭”。后来又说“吃饭”“喝茶”放一起。

2019年10月的时候,我问他书稿如何了。他给我发讯息:

兄好,我大病,危,已无力工作了。

心下哀恸,嘴上却只能安慰他,说吉人天相。

书稿陶文瑜终是没能编成,离世前半个月给我发来短信:

竹峰兄,我在进行治疗,药有很大副作用,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整天昏浊的样子,生不如死。关于《吃饭喝茶》一书,稿子都是现成的,但我搞不动了。我想把稿子发你,由你全权。之后有关出版及出版之后的事,全部交我儿子了。要你烦心了,好吗?

收到陶文瑜给我的四册散文集文稿,我想起大先生鲁迅当年给白莽《孩儿塔》所作序里的话:“一个人如果还有友情,那么,收存亡友的遗文真如捏着一团火,常要觉得寝食不安,给它企图流布的。”

陶文瑜对自己的文章反思很多,私下里几次和我说,文章破绽太多,硬伤太多。而我想文章不过是性情。陶文瑜的文章又散淡又清雅,最有性情,很自在,像茶馆里说话,随便聊聊,正是这种漫不经心,让字里行间多了冲淡。他下笔坦腹相见,总带些俏皮的韵味,让人忍俊不禁,让人笑骂,又有两分服气。我在报社工作的十年里,编发过陶文瑜近百篇文章,他的写作让报纸上的副刊熠熠生辉。

陶文瑜十几本著作,不同的文字,不同的写法,不同的心思,相同的是灵活的性情,敏捷的才思。都说明他能实副其名,称文瑜而无愧。瑜者,美玉也。

有几回陶文瑜很诚恳地对我说:竹峰啊,你现在文章写得好啊。顿一顿,又说:写得比我好的。我一时惭愧,无言以对,只能说谢谢,不敢当的,陶老师太谦虚了。但陶文瑜对自己的书画自恋入骨,从来不谦虚。精得不得了,大字也这么好,不输古人,是他的自我评价。虽然结语会说不好意思,但“不好意思”四个字分明是拔刀四顾的神采奕奕。

我喜欢那样淘气的陶文瑜,那是他骨子里的风华正茂,也是一个作家、书画家的丰神俊朗。前几年,陆续收到过很多陶文瑜的书画。每一幅我都郑重地放好,收存一份笔墨友谊也是收存一份艺术缘分。

那一年陶文瑜办《磨墨又写字》的书画展览,命我写一段话,后收在画册里:

陶文瑜的本行是作家,自说自话,也自学自画,骨干和经纬是书法史文化史。陶文瑜落笔,心存感触、领悟、见解,又敏感又敦厚。磨磨写字,默默写字,笔墨清澈而流动,极美,以此通往明清唐宋魏晋,这是古典的路,也是陶文瑜的内心之路。

关于陶文瑜的书画,当年我这么看,现今还是这么看。需要补充的是,我喜欢陶文瑜笔墨里的雅气与文气。

陶文瑜离世那天,打开他送我的那些书画,好几十幅,红莲白藕绿荷墨梅黑字大山小人。有送我的,还有送我女儿的,一幅幅是陶文瑜的性情陶文瑜的气息。垂坐良久,对着那些字画愣愣无语。

有一幅他模仿周作人笔迹的小品,旁边有题记:

此真周作人真迹也。陶文瑜。

看了忍俊不禁,突然又更难过了。

陶文瑜一直说自己是劳动人民家庭的孩子,怀着一颗书香门第的心。出身在劳动人民家庭,靠着自己的用功学习,成为一名作家,其中甘苦,陶文瑜从来不说。

2001年,陶文瑜为我写过一文章《敲锣打鼓》。那年《延河》杂志要给我做一读碑帖散文专辑,需要作家的评论,我请他写了。后来大概是体例不合,没有发出来。那天看见了,找出来发给他,彼此一时感慨,我们都忘了有这么一篇文章。

一岁年纪一年人,而今已然不青春。

东拼西凑四十九,水墨麻将共余生。

我好久没有写作了,一时间不知道怎样落笔。古代好多文字开头都是几句诗,好像叫“楔子”,要不就模仿一下吧。

这四句诗是我今年生日时写的,回首大半世人生,也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过来了,几乎没有干些什么,有一种东拼西凑的感觉。麻将是我的爱好,我是一个作家,展望未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是文章麻将,而拿水墨说事呢?因为文学艺术没有种瓜得瓜的好事,我的心智也只能到这个境界了,再要进步可能很难了,想到这个很无趣,就决定放弃了。去年一家诗刊的编辑部来苏州,约我一起碰头,说我曾经是他们的作者,我去饭店的时候,觉得是带着现在的老婆上前妻家作客,很不自然,也有点失落。

竹峰兄和苏州文人很投缘,有一种苏州文人的气息,就是有闲情逸志。苏州文人有一些落弟秀才的样子,并不是一味埋在四书五经里,该琴棋书画就风花雪月,到了进京赶考就出门一趟,考得上考不上都无关紧要,很是闲情的样子。这世道闲人很多,闲情太少,我们要为有闲情的人敲锣打鼓。

对了,为什么选择我的一首小诗开头,还漏了一个原因,就是其中说到了水墨。竹峰的这些文字,大致上和书画有关系,这样也是一个呼应。上年纪的人嘴碎,写文章也是。从前三下五去二就能切入正题,现在绕了一大圈,还没出门。

这些文字,都是读帖之后的有感而发。竹峰选择的书画,主要是文人气十足的古人,这和我的想法也比较一致。

在我心目中,差不多有两类书法家,一类是开公共汽车的,一类就是开船的。开公共汽车的书法家也有相当的功力,真草隶篆各门武林秘笈看了不少,一招一式丁是丁卯是卯,但是他们往往为了写字而书法,笔墨之间没有感情的波动,没有心思的痕迹,一个字一个字地完成,仿佛开公共汽车,走走停停,一点也不畅快。另一种河里面行船的书法,逆水行舟或者顺流而下,笔墨之间是抒情的脉络和人生的感悟,于是书法成为表达这些脉络和感悟的一样方式。我们看到的不是颜鲁公或者柳公权,而是活生生的作者自己,是一个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艺术生命,是一份货真价实生动丰富的真情实感。

竹峰在意的是和古人心心相印的交流。

有关书画的文字,看似容易操作,现成的人物和作品放在面前,似乎要省去好多功夫,实在比一般文章更难处理,现成的东西,就是木已成舟。这和厨师有点仿佛,厨师要不亲自跑去菜场,很难有最好的发挥。我们还往往从社会进步人类文明的角度谈包办婚姻,其实从艺术方面着手,也是一个理由,包办婚姻不容易找到爱情,写作这类文字,就是要在包办婚姻的基础上情深意长。

竹峰的写作,不面面俱到,也不老生常谈,而是以崭新的角度面对和审视真草隶篆的前世今生。他的文字,有一点沉香式的旧气,是非常纸质的美感。我们看到的一些新鲜的想法若隐若现,和我们现实的生活和世界若接若离。看到始终饱满又很有节制的作家的内心。

我现在做的是敲锣打鼓的工作,竹峰在敲打声中粉墨登场,也可以少一点清唱的寂寞啊。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古人的说法真有道理,好多年前,对于写作,我有一种挥挥洒洒层出不穷的感觉,现在真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心思也是断断续续,国家规定到了年纪的老干部要退二线,实在是明智的。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要么就说这么多吧。 

2011年12月29日,苏州

这真是好文章。

现在,陶文瑜去世了,几次重读,心头又多了怅然的况味。

陶文瑜离世,我一家人都很难过。这么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走了。从此苏州少了一个朋友,心底又多了一个纪念的故交。

陶文瑜去世后,我看见很多人写文章追忆他。我妻子小冬也写了一段文字:

大概十年前,先生曾拿起一本书向我介绍,作者是陶文瑜。陶老师的风趣幽默跃然纸上,一小帧照片,陶老师年轻俊朗,脸上有掩藏不住的俏皮。后来,先生每每收到陶老师字画,我一并欣赏,浅浅淡淡的花鸟写意,是我最爱的风格。陶老师成了先生的朋友,却也似乎成了我的熟人,时时翻翻他的书,读读他的文,眼前是江南烟雨之后的柳色清新,是苏州城小桥流水的闲适淡雅。

二〇一五年春,我们一家人去苏州,到叶圣陶故居拜访陶老师。苏州小巷里,青瓦高门,院子里流水风荷,几尾红鱼游来游去。只记得黝黑的门内是满案的书籍纸砚,陶老师聊天写字赠书,并送我与婆婆珍珠项链。中午请我们吃饭,饭菜清新很有苏州特色。陶老师已是带病之躯,脸色灰暗,手臂上因透析导致多处凸起,而陶老师却是谈笑风生,不以为意。送我们入留园游玩,出园时一场雨,记得清晰。

秋天时候先生说陶老师病重,心头一惊。虽然四年前一面,陶老师高大粗犷,中年之人,而我记忆深处仍是那幅小照片上的俏皮青年郎,仍是让儿子代写序的俏皮陶老师。他对疾病不以为意的状态,让我忘了他是重病之人,更震惊于他即将消逝的生命。先生发来陶老师新作的诗,《母亲》《在山水间造一间房子》《我的孙子陶最》《再见吧朋友再见》,我不禁潸然泪下。

陶文瑜的豁达是真豁达,最后他放弃治疗,让朋友关照医院做好临终关怀。范小青老师和我说:“他很决然地放弃,真的是为了尊严,我一直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人,但他真就这样做了。”

人追念逝者,随时随地,也未必就一定要私交如何。陶文瑜去世后,我想起他很多很多回,比他生前想起的次数多了很多。好几回散步的时候,走在林荫下,花园过道中,出门的路上,一念袭来,我会骤然难过。想到这么一个好玩的人也死了,死得那么年轻,总要很大一会才渐渐收了情绪。

很多次去苏州都想去看看陶文瑜,终是没有去,我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想不到陶文瑜那么快离开了我们。

今年冬天过去了一大半了,天气越来越冷。陶文瑜住进了他生前在山水间造的一间房子。

在山水间造一间房子

我要过隐居的日子了

在我生活过的地方

一些人说我刚来过

一些人说我才离开

我还要虚构几位仙人

邀请他们来我的房子里作客

仙风道骨的他们

在我面前超凡脱俗地

对答如流

我要假装崇拜地看着他们

要他们相信

我果然是一个新搬来的

凡夫俗子

然后心满意足地

坐上云头乘风而去

仙人们啊

我曾经也有过

五光十色的生活

云朵底下

有我不少真心实意的朋友

我的朋友要比你们

有趣好多

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是我的行李

和我永远的收藏

现在我要在山里面

走走停停

然后把树叶上的露珠

收集起来

一半自己泡茶

另一半留着

招待路过这里的飞鸟

飞鸟啊你们一路辛苦

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苏州的冬天,园林兀自清秀,竹木萧萧里别有风味,青石弄十号的那个小小的庭院里,一切依旧。再过一个月,春姑娘又会再一次敲门,只是这一次,春姑娘敲门,陶爷爷并不在家。这一次,陶爷爷走远了。想起陶文瑜的第一本书《木马骑手》,当年那个骑手远行了,再不会回来,但他会一直在我心里。

世间万物终有一天会四散而去,但鲜活的人生终是被天地照见过的,被人心照见过的。照见即是不朽啊。

陶文瑜安息。

2019年12月12日,合肥

本文刊于《雨花》2020年第1期

陶文瑜(南京作家晓华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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