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针药结合的“扶阳理论”最初的意境
窦材,“扶阳理论”创始人,南宋真定(今河北省正定县)人,生于公元1100年左右,行医四十余年,晚年著成《扁鹊心书》三卷,附“神方”一卷。上卷概述其对医学理论的观点、见解,兼录古圣及自用灸法;中下卷分论各病证治,包括内、外、妇、儿等科病证百余种,并附以治验案例40余则;“神方”则辑录其常用药方近百种。全书简明扼要,所论多从实践中来,颇具特色。
窦氏临证虽针药结合居多,但把用灸摆在头等重要位置,卷上提出“须识扶阳”之说,表明了窦氏的学术思想倾向。其在“须识扶阳”中引道家“阳精若壮千年寿,阴气加强必毙伤……阴气未消终是死,阳精若在必长生”之说,作了进一步的发挥:“人至晚年,阳气衰,故手足不暖,下元虚惫,动作艰难,盖人有一息气在则不死,气者阳所生也,故阳气尽必死”。又在“奏玉帝专词”中说:“阳证无死人之理,阴证害人甚速。”把阳气耗竭作为死亡的根本原因。故在临床诊断上,特别注意观察阳气的盛衰和有无,并以此作为判断预后的依据。如“热病属阳,阳邪易散易治,不死;冷病属阴,阴邪易伏,故令人不觉,久则变为虚寒,侵蚀藏府而死。”
既然阳气在人体生理病理上有如此重要作用,故认为养阳、保阳、扶阳等对摄生防病有重要意义,主张以“保扶阳气为本”,主张“壮阳消阴”,如在阴疽的治疗时说:“必大补肾气,壮阳消阴,土得阳气,自生肌肉;则元气周流,不侵骨髓矣。”又如治疗霍乱吐泻出现六脉沉细,四肢厥冷之真阳欲脱证时,也力主灸中脘、关元以回阳救逆。一些本来多属阳盛阴虚的病证,窦氏认为不能“作热治之”,如消渴病,他反复强调乃肺脾肾气不足之证,应灸气海、关元,用金液丹、四神丹等辛热之剂治疗。“五等虚实”一节中对五种虚证的分析,认为均以阳虚为主,宜用灸,加“辛热之药,厚味之剂,大助元阳”。甚至连伤寒太阳、阳明证,也认为不是阳热证,而应用灸法及温热之剂治疗。窦氏念念不忘扶阳、助阳、壮阳;刻刻不离温阳、回阳、救阳,《扁鹊心书》充分体现了这一学术思想倾向。
由于窦氏对扶阳如此重视,因而对应用攻下或寒凉之剂,怀有特别的戒心,甚至对张仲景、刘河间、朱丹溪等提出非议,其在上卷专立“忌用转下”、“禁戒寒凉”两节,反复论述了由于妄用攻下及寒凉之品而导致的种种不良后果,从反面论证了“须识扶阳”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窦氏重扶阳,尤其重视保扶脾肾二脏之阳,他认为“人以脾为母,以肾为根”,“脾为五藏之母,肾为一身之根”,“脾肾为人一身之根蒂”,因而在临床上保扶脾肾之阳,显得特别重要。以古籍记载“伤寒必诊太溪、冲阳二脉”为依据,论证了诊此二脉,乃是为了测知脾肾二经的虚实,从而判断疾病的预后。其冲阳虽属胃经,但因脾胃为表里,实可用以诊断脾气的盛衰,“故此脉若存,则人不死”。
从《扁鹊心书》“附窦材灸法”所列50余种病证的辨证来看,有30余种病证都为脾肾阳虚;再从书中所载40余则医案来看,也有一半以上用到温补脾肾之法,可见其对脾肾二脏的重视程度。如“时医三错”中云“眼生内障,由于脾肾两虚,阳光不振耳,故光之短主于脾,视物不明主乎肾,法当温补脾肾,壮阳光以消阴翳,则目明矣。”还有治虚证的最重证——元气将脱、伤寒太阴证、水肿气喘证、脾泄注下证、休息痢、虚劳等,均主张脾肾兼顾,双管齐下。
有的病证宜从先脾居肾论治,如“水肿臌胀”证、“老人两胁痛”证,先灸命关以固脾气,后灸关元以保肾气;有时虽病在脾肾,但涉及它脏,仍以治脾肾为主,如治两胁连心痛,虽由患怒伤及肝脾肾三经,仍只用治脾肾二经病的穴位;上消证,虽病及肺肾,仍只治肾;中消证,病虽及肺胃肾,亦只治肾;暑月发燥热,虽病由冷物伤脾胃肾引起,仍只用治脾穴位。
既然是名医名家,就不能脱离辨证,窦氏虽重视脾肾,但临证仍未离开辨证论治原则,事实上,还有不少病证与脾肾无关或关系不大者,窦氏并未从脾肾着眼进行处理,如口眼㖞斜灸地仓,不省人事、颠狂灸巨阙,肺寒胸膈胀灸中府,急喉痹灸天突等,显然并不是从脾肾论治的。
温补脾阳用命关,温补肾阳用关元,是窦氏临证用穴的两个主要处方,《扁鹊心书》的处方特点是用穴甚为精简,一般每次一穴,多则二、三穴;且全书所用穴位总数也只20余个,其中多数又是命关,关元。在卷上“扁鹊灸法”一节,作者论述了命关穴的作用:“此穴属脾,又名食窦穴,能接脾藏真气,治三十六种脾病……”至于用关元补肾,书中许多地方也作了阐述,如在论述“足痿病”时,认为多由“肾虚”所致,宜灸关元以使“肾气复长”;“伤寒太阴证”宜“灸关元,以救肾气”;“脑疽发背,诸般疗疮恶毒,须灸关元三百壮,以保肾气”等等,显然,其用关元的目的在于补肾。
温补脾肾阳气,应以“灼艾第一”,这是窦氏突出的学术思想。他说:“医之治病用灸,如做饭需薪。”又说:“保命之法,灼艾第一,丹药第二,附子第三”,虽三者手段、方法、内容不同,但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扶阳。他认为“大病宜灸”,大病“须加艾灸,方保无虞”。其所谓大病,即危难急重证,“进医书表”中列出的大病有伤寒、阴疽、虚劳、中风、水肿、尸厥、久痢、喉痹、急慢惊风等等,他说:“世有百余种大病,不用灸艾丹药,如何救得性命,劫得病回?”把灼艾作为首选的急救扶阳措施。
窦氏临床,虽多针灸丹药结合,但他认为有些病只须单用灸疗,如“五等虚实”是元气将脱的大虚证,认为此时生命垂危,“非寻常药饵所能救”,须用灸法取效;“肺伤寒”重证,也“非药可疗”,急宜用灸。他也主张有些病需先灸后药,“要知缓急”一节提到治一伤寒病,先用烈火施灸,待患者开眼思饮食,再进姜附汤而愈。都体现他“灼艾第一”的思想。
窦氏重灸,无论从理论到实践,从预防保健到临床治疗都反映了这一点,他提出了常灸关元、气海、命关、中脘以防病摄生的方法,还根据年龄不同,提出了用灸的间隔时间及壮数:“人至三十,可三年一灸脐下三百壮,五十可二年一灸脐下三百壮,六十可一年一灸脐下三百壮,令人长生不老。”他还写了一首歌,赞扬了灸法的效验:“一年辛苦惟三百,灸取关元功力多,健体轻身无病患,彭篯寿算更如何。”
作为临床治疗,窦氏主张早灸、多灸,他提出大病尤宜早灸:“若灸迟,真气已脱,虽灸亦无用矣。若能早灸,自然阳气不绝,性命坚牢。”他对不少病证都反复强调早灸,如治阴毒,认为灸“迟则气脱,虽灸亦无益矣”;治气脱,“须早治,迟则元气亦脱,灸亦无及矣”;治虚劳,认为“须早灸,迟则无益”;治伤寒少阴太阴重证,谓“不可不早图也”,并进一步指出,如延误治疗时机,可导致严重后果,在《扁鹊心书》中提到一医治伤寒用灸过迟,终至“藏气败绝”而死亡。又指出“暴注”一证,灸迟则“肠开洞泄而死”,要人们引为鉴戒。
所谓多灸,主要指壮数而言,他说:“世俗用灸,不过三五十壮,殊不知去小疾则愈,驻命根则难……凡大病宜灸脐下五百壮,补接真气,即此法也 ,若去风邪四肢小疾,不过三五七壮而已。”从《扁鹊心书》全书来看,每次灸百壮以上至五百壮者,较为常见,其百壮以下者甚少,仅有口眼㖞斜灸地仓二十壮,急喉痹、咳嗽灸天突五十壮等。
多壮灸给患者带来的痛楚是不言而喻的,因此,窦氏创立了一种灸前麻醉法,即用所谓“睡圣散”内服,使人昏睡,然后施灸,可无痛苦。睡圣散是由七八月收采的山茄花(即曼陀罗花)及火麻花(即大麻花)组成的,此二药的麻醉作用,在李时珍《本草纲目》中有所记载:“八月采此花(曼陀罗),七月采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少顷昏昏如醉。割疮灸火,宜先服此,则不觉苦也。”至于临床实施,是在治“膏粱之人,不能忍耐痛楚”或“癫狂人”时应用的。为了消除人们的疑虑,他还现身说法,在“大病宜灸”一节中提到:“余自用灸膝神效,放心服之,断不误人。”另外,对需要灸数百壮的患者,还提到“一服后,即昏睡,可灸五十壮,醒后,再服,再灸。”至于小儿用药量,也提到应减量为一钱。
关于窦材对针法的应用,也不是毫无造诣的。例如治失血一案:“一人患脑衄,日夜有数升,诸药不效,余为针关元穴,入二寸留二十呼,问病人曰:针下觉热否?曰:热矣,乃令吸气出针,其血立止。”又如治一头风旋晕呕吐,数日不食患者,为针风府穴向左耳入三寸,留十三呼,病人觉头内麻热,方令吸气出针,服附子半夏汤,永不发。并指出:“但此穴(风府)入针,人即昏倒,其法向左耳横下针,则不伤大筋而无晕。”从以上二例可以看出,窦氏用针也是独具近心的,其衄血针关元,用穴特殊;针风府向耳后,刺法不同一般;针后注意诲问针感,必使针下麻热方休,这个经验也十分可贵。总之,窦氏的针灸学术思想在我国针灸史上是有特色的,并具有一定现实意义,值得继承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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