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林和吕林的艺术：最活跃、最突出，最潇洒，最浪漫 / 开普饭

作者丨王林

原文标题丨《大哉吕林-吕林对中国美术史的贡献》

编辑丨艺术野疯狂

图片来自于《大哉吕林诞辰百年艺术回顾展》画册

设计丨张涵

吕林，又名吕琳，1920年生，今年吕林先生诞辰一百周年。时值庚子之年，多事之秋，异乎寻常。新冠疫情后岁初，来做吕林先生百年回顾展，不免思绪万千一一吕林是四川美院的奠基人和美术学科的创始人之一，必须也应该载入历史。

丨吕琳在宝成铁路工地1953

吕林生于农民家庭，但从小热爱艺术，天分自高，自学成材。从17岁起就开始从事木刻版画创作，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也是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参与者。延安鲁艺美术系毕业后，到八路军120师政治部和战斗剧社从事美术工作，其木刻连环画《纪利子》是吕林根据地时期艺术创作中颇有影响的代表作，曾在不同地方多次印行出版。

画任何东西，我都不只是画对象而是画人，

这个人也包括我自己……

丨吕林（后排左一）与他的老师江丰等在北京的合影

丨1940 年奔赴延安，先后在陕北公学和延安鲁艺学习，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参与者。

丨《口述历史——大哉吕林》纪录片片段

解放战争时期，吕林曾先后在山西临汾创建西北人民艺术学校美术系以及在陕西西安创立西北军政大学美术系。1949年底随学院入川参加成都解放后的新政权建设及接管工作，后迁重庆。一因当时跨省设西南局，故西南人民艺术学院建在重庆黄桷坪。学院分设戏剧、文学、音乐、美术四个系，吕林任美术系主任。美术系后来独立为西南美术专科学校，此即四川美院前身。

丨《四川汉代画象艺术选》

川美艺术家主要由以下力量构成：一是从成都工艺社开始到1940年建校的四川省立艺术专科学校，如李有行、沈福文、肖建初等人；二是西北军大艺术学院的美术人才，如吕林、范璞、刘友柏、周琳、尹琼等；还有就是是来自上海、重庆等地的知名艺术家。为组建美术系，吕林日夜操劳，聘请师资。除上述人士外，还有油画家刘艺斯、叶正昌、刘国枢、雕塑家郭乾徳、色彩画家孙青羊、卢守静、版画家江敉、美术系研究员李文信、张雪帆、李已生、杜显清、傅孝先等。后来则有国画家冯建吴、版画家谢梓文、漫画家汪子美等人。吕林作为西南人民艺术学院美术专业的组建者，致力于建立正规的美术教育，构建教学体系。从赴上海购买石膏教具到开设解剖透视课程，从绘画写生到雕刻泥塑，在这些艺术家中，吕林是最有办学经验的开创人之一。他主持编写了西艺美术教材并出版了全国通用《艺用人体解剖图》，还负责编辑出版了西艺首部画册《西南人民艺术学院美术作品选集》。吕林为刚建立不久的新中国兴奋不已，艺术创作热情十分高涨，其中以连环画《刘胡兰》和《修筑宝成铁路的人们》《秦岭之晨》两本画集及素描集最为有名。在这一时期，吕林亦开始从事雕塑和各类绘画创作，展现出多方面艺术才华和创作灵感。在从西安来渝的艺术家中，吕林是最活跃、最突出，也是最潇洒、最浪漫的一位。

丨桑园参加第五届全国版画展1960石膏版画拓片54cm×42cm

正当吕林为中国美术事业全力以赴的时候，满腔热情遭遇到巨大打击，一盆冷水向吕林泼来。他苦心编印的西艺画册也就是四川美术学院的第一本画册被指为“浪费”，在当时的“三反五反”运动中，吕林被革职查办，下放农村劳动。从此以后被无缘无故的边缘化，以至于连家里养的一只小花猫，也成了莫须有的罪名。吕林离开美院后，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一个大公无私的革命者，竟然在这场政治运动中，遭受到不公平的处分，成为这起冤案的最早受害者，时间长达20年之久。

丨《秦岭之晨》宝成铁路诗画集 1956 重庆人民出版社

吕林的伟大在于他的坚韧、顽强以及绝不悲观的生活态度，在于他始终不渝全身心热爱艺术的初衷与执着。这是他蒙冤二十年依然能够矢志艺术探索的根本原因，其人格力量与价值诉求，不能不令人佩服。

丨《修筑宝成铁路的人们》宝成铁路工地素描集 1954 四川人民出版社

后来长期生活在成都的吕林，60年代开始对川渝地区汉画像砖产生浓厚兴趣，系统参观并亲自拓印四川各地画像砖和石刻浮雕，致力于从形式审美方面重新看待传统并创新艺术。吕林当时就开始收集、整理《四川汉代画像艺术》，该书后于80年代出版。王朝闻先生“在形式风格方面”评价说，“北方的汉代浮雕显得比较庄重质朴，而四川的，却显得更为活泼。”有着“非常熟练的线条自身”。60年代吕林以拓片方式探索创新之路，其拓印版画使用过木、石、石膏、水泥、墙砖等各种版材，创作了一批特别追求形式风格的绘画作品。——这些作品非同小可！因为中国艺术从来强调内容和形式的统一，直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吴冠中先生才振聋发聩地提出“形式美”“抽象美”的重要性。而吕林当时创作的《湖岛丰收》《桑园》《鱼跃》《夏》《行军路上》《梨园管理》等一批拓印版画作品，以满幅布局的平面构成，单体形象的多次重复，整体结构的饱满生动，把绘画形式的独立性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吕林作品的超前性是显而易见的，几乎是20年前，吕林就创作了这样以形式美为归旨的作品。关键不在于艺术家说了什么，而在于他做了什么。吕林说“不同的艺术形式，应有不同的表现和处理”。“汉像砖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它的装饰性极强”。——正是这种平面分布的极强的装饰性，构成了吕林作品艺术形式的独立。吕林自己也许并没有意识到：作品即形式之美这一点对于中国美术史所具有的重大意义。这是格林伯格讨论绘画现代性的关键：在创作中回到平面媒介，即是艺术的本质呈现。

丨1950-1953 年西南人民艺术学校美术系历史照片（从左到右：文进奎、张生显、周琳、吕琳、郭其祥、范璞）

传统绘画的现代转换，需要对个人创造力的认可与推重。要书写中国现当代艺术史及绘画史，恐怕绕不开吕林对艺术形式的前沿性探索。吕林艺术才华的另一个重要方面表现在他的水墨艺术创作之中。

丨炼钢炉前《西南人民艺术学院美术作品选集》第 29 页 1950 水彩 56cm×81cm

丨农民《西南人民艺术学院美术作品选集》第 147 页 1951 浮雕 105cm×180cm

丨救护 20 世纪 80 年代箭竹大量开花，对野生熊猫生存环境带来很大的威胁，吕林以藏族姑娘为模特创作了这幅挽救大熊猫的重要石膏拓片作品，呼吁社会各界人士救助大熊猫入选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石膏版画拓片44cm×62cm

丨小时候 20 世纪 60 年代参加 1986 年四川版画节版画展览评为优秀作品石膏版画拓片44cm×65cm

丨湖岛丰收 1963石膏版画拓片53.5cm×41.5cm

丨丰碑印：吕林20 世纪 80 年代石膏版画拓片45cm×42cm

在各种题材的画作中，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吕林画的钟馗和熊猫，一个是人物，一个是动物。他画钟馗打鬼，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动态粗犷，笔墨奔放，技法简练而情绪激烈，不啻是吕林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吕林37岁遭遇不测，正是他精力充沛的壮年时期，却不得不忍辱负重，愤懑之心怎能平息？绘制钟馗乃是最好的心理象征与消解之道。吕林画熊猫，则显示出他深藏的人文情怀一一吕林本是浪漫之人，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洒脱不拘，个性突出，是很容易惹火烧身的。熊猫形象展现吕林崇尚自然、内心温馨的另一面，他画的熊猫喜爱者众，被称为个人标志性的水墨创作。不管是个体还是群居，其形憨态可掬，生动有趣，透露出四川人特有的调皮与幽默，这和王朝闻先生谈吕林的汉画像砖拓片，谈传统川剧的艺术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

丨宝成铁路的女勘测员《秦岭之晨》第9页 1956 年木刻版画 33cm×54cm

丨让火车从这里通过《秦岭之晨》第 11 页 1956 年木刻版画 33.5cm×54cm

丨风钻开山《秦岭之晨》第 13 页 1954 年木刻版画 54cm×39cm

丨梨园管理之二 1975 石膏版画套色拓片 52cm×53cm

丨收获之三 1963朱砂石膏版画拓片43cm×58cm

丨收获之二 1963石膏版画拓片36cm×39cm

丨召之即来之二 1965石膏版画套色拓片71cm×55cm

吕林诞辰一百年艺术作品回顾展在四川博物院举办，时逢其时，地逢其地，此乃天时地利人和。回顾吕林先生坎坷而又非凡的一生，我们应该告慰在天之灵的是:改革开放40年，艺术自我表现的合法性已成为一种普遍共织，中国文化历史进步的重要标志之一，正是艺术家的个人创造力得到了某种公认与推崇。作为一位有丰富个人创造力的艺术大家，吕林毕其一生，对艺术教育和艺术创作所做的贡献，四川美术学院将会永载史册，中国美术也将会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