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留旅舍女

宋代段子:通常说到《夷坚志》里的“精怪”,大部分指动物成精,也有一部分像这个故事的情况:神庙里的塑像成精。一般来说,庙神肯定是有故事、有灵的,普通塑像不过是个装饰,但有趣的是,这个“俑”只要做了,恐怕就会有灵。

【原文】:

黄寅,字清之,建安人。政和二年试京师,未到六十里,抵小陈留旅舍寓宿。
夜将二鼓,观书且读,闻人扣户声,其音娇婉,出视之,乃双髻女子,衣服华丽,微笑而言曰:“我只在西边隔两三家住,少好文笔,颇知书。所恨堕于女流,父母只令习针缕之工,不遂志愿。今夕二亲皆出姻知家赴礼会,因乘间窃步至此。闻君读书声,欢喜无限,能许我从容乎?”寅留与坐,即捻书册玩诵,又索饮。具酒款接,微言挑谑,略不羞避,遂就寝。鸡鸣而去,复约再会,往来几半月。店媪讶其无故而久留。
其所亲柳仲恭者,过而相遇,拉以同入都。女子已知之,倏来告别,携手而泣。寅发箧出银五两以赠。但而(上二字吕本作“别去”。)行,可二十里,地名柳林子。见一庙神坐傍侍女,宛然是所遇者。详观之,其色赧赧然若负愧之状,纸裹堕侧,银在手中,初未尝启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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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语音文字版】:
黄寅(字清之)是建安(现福建建瓯地区)人。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他来京师参加省试,离京城还有六十里地时,他抵达小陈留(陈留镇,现在河南开封的郊区),找了家旅店住宿休息。
那天晚上将近二鼓时分,黄寅还在看书而且还读出了声,忽然听到有人敲门,门外人声音娇婉,开门一看,原来是个梳着双髻的女孩,她衣服华丽,微笑着跟黄寅说:“我就是西边隔两三家住的,从小就喜欢文章笔墨,也读过一些书。很遗憾生为女儿身,我父母只是让我学习针头线缕的女工,很不遂我的心愿。今天晚上,父母都出门去姻亲故旧家参赴礼会,所以我乘机偷跑到这儿。听到您的读书声,我真太高兴了!能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吗?”黄寅留下女孩儿,与她共坐,女孩儿捻起书册随意诵读起来,后来还要酒喝。黄寅于是准备酒菜招待她。席间,他用小话挑逗戏谑女孩,她也不害羞,不躲避,于是两人上床。鸡叫时分,女孩离去,走时还跟黄寅又约了再会的时间,这样一往来,差不多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店主婆婆很惊异于黄寅的无故长留。
有一天,黄寅的一个老朋友柳仲恭从旅店经过,见到黄寅就拉上他动身去都城。那女孩已经知道了此事,她瞬即出现,来跟黄寅告别,她拉着黄寅的手,眼泪流下来。黄寅打开行囊拿出五两银子赠给了女孩后,就跟柳仲恭出门,赶往京城。
往前走了二十里,那地名叫“柳林子”。黄寅他们路遇一座庙宇,进庙参观,黄寅看到庙神身边有位侍女的塑像,那样子俨然就是他这些天遇到的女孩。再仔细看,那女孩(塑像)脸色潮红,好像是有所愧疚的样子,一块包东西的纸就掉落在塑像旁边,那五两银子正拿在塑像手中,其实黄寅开始给女孩银子的时候,她并没有打开看里面包的是什么。
【祥宏点评】:陈留,是现在河南开封附近一个镇的名字。宋代也叫此名;塑像成精,《夷坚志》有不少同类事件的记录,有句老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关于这句话的解释有很多争论,如果用在这个故事中,似乎可以引申出这样的联想:人们建庙,自有缘起,塑造神像,也是应有之义,随着不断的供奉敬拜神像,那“俑”便活起来了,有灵附在了上面,于是黄寅遇到了这个女孩,成就了一段风流韵事。这是表面现象,如果再深入探讨,似乎又有很多扯不清的事。比如说,这也许只是黄寅莫名其妙的一个梦境;从黄寅赠银,女孩打开包纸的情节来看,似乎又有多种解释。但这个细节很真实,耐人寻味;整个过程,柳仲恭和店主婆应该是见不到这女孩的,她只是和黄寅一人共处了时空。全本夷坚志,点开免费听
(文图说明:原文电子版文字来自“梦远书城”-特别致谢!再经中华书局版《夷坚志》校订;图片来自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700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修证地圆融道家,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表面看,它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又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天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尽在《夷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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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祥宏谈夷坚系列之27-《夷坚志》中的“男女之事”)

参考音频来自“祥宏谈夷坚”音频专辑@喜马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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