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埃及金字塔附近 钟鸣摄
2020年,是诗人张枣先生去世十周年。开始编辑五卷本《张枣诗文集》,一方面是对逝者的特殊纪念,同时也因为张枣诗文的搜集整理有了新收获。收获大致有三方面:一是由山东大学亚思明女士从德语翻译出的张枣博士论文;二是诗人众多生前友人贡献的数十通书信;三是新整理的讲稿和近年陆续发现的佚作。
《诗歌卷》的编订,主要依据诗人生前自选诗集《春秋来信》(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年)和去世后整理出版的诗集《张枣的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2015年《张枣的诗》再版时,曾增补当时新发现的张枣佚诗《此时此刻》《昨夜星辰》《给另一个海子的信》《哀歌》(“浴盆里我发现一根”)《一个发廊的内部或远景》《千年以后》六首;2020年再版增补了近年陆续发现的《中国凉亭》《夜》《来临》《橘子的气味》《鹤》五首。诗文集增补新发现的诗两首,它们是《拉丁黑门》《北京城的碎片》。另外,编者据历年积累的资料信息,尽力订正了旧版中的错漏。与《张枣的诗》略有不同,《诗歌卷》在内容编排上分为三个板块:“春秋来信”“集外诗”和“早期诗”,以此保留了《春秋来信》作为诗人生前唯一自选诗集的特殊价值。独立成卷的《诗论卷1·现代性的追寻》,是张枣先生的博士学位论文。1986年四川外国语学院硕士毕业出国后,张枣先生先后在威茨堡大学、特里尔大学和图宾根大学求学或工作。这部专著以德语写就,张枣先生1994年在图宾根大学以此申请博士学位,图宾根大学出版社2004年曾出过德文版。《诗论卷2·讲稿随笔》以《张枣随笔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和《张枣随笔集》(东方出版中心2018年)为基础,除字词订正之外,内容也有新的变动。增加新发现的文稿《〈今天〉编后语》,以及宋琳先生据手稿整理的张枣绝笔之一的散文诗《雪花》。新收入张枣先生关于卞之琳、闻一多的比较文学讲稿,讲稿的记录整理者,为2009年上张枣先生课的本科学生张逸飏,因正值疫情肆虐,逸飏师妹居日本暂不能回国,幸好乃父张有正先生(郑州大学1984级中文系毕业生)尽心尽力,讲稿资料才得以从地下室翻检出。在搜集张枣先生文稿的过程中,笔者偶然与美国学者Douglas L. Berger教授取得联系,他现任教于荷兰莱顿大学,是张枣先生寓居德国期间的邻居和朋友,二人有十五年的交往。他不但给我提供了许多信息和资料,还非常爽快地答应写一篇关于张枣先生的回忆,我尝试将它译为汉语,附于此卷。Douglas教授情深义重的回忆,为我们展示了张枣悬居海外期间的诸多生活细节。原收入《张枣随笔集》的《论中国新诗中现代主义的发展与延续》一文,由江弱水先生高足刘金华博士从英文精心译出,是张枣先生博士论文中的一章,因与《诗论卷1·现代性的追寻》重复,此卷就不再收入。《书信访谈卷》萃集了张枣先生写给友人、同行和学生的信件六十余通。其中涉及诗学讨论、《今天》(海外)杂志的编辑工作,等等。为方便读者深入了解这些书信,笔者邀请当年的收信人或相关人士参与书信的笺释,他们关于书信背景、缘由的说明,为本卷增彩不少。原《张枣随笔集》中所收的访谈部分,也编入了本卷,还收入了《新京报》关于张枣先生的一篇新闻特写。《译作卷》以《张枣译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为基础,译诗部分没有增加,只作了少许错讹订正;译文部分,将原收于《张枣随笔集》的两篇译文——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和奥地利德语诗人里尔克论诗人的文章,放入此卷。另外,我手头掌握的信息显示,张枣先生翻译过埃兹拉·庞德的诗,或许还译过约翰·阿什贝利的诗,可惜目前尚未找到。除上述作品之外,张枣先生还有少许英语论文(多为博士论文中内容)和学术译作,参与编写过一本《德中中德词典》,按理这些都属于他作品之列,但因为种种原因,这次没有收入。张枣先生在德国生活二十余年,生活经历丰富,肯定还有散佚诗文没有被发现,只好有待于将来。在2012年出版的《张枣随笔选》和2018年出版的《张枣随笔集》附录中,曾附有笔者编撰的《张枣生平与创作》一文,此番在诗文集《译作卷》末尾,我亦根据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在《张枣生平与创作》的基础上,编撰成《张枣年谱简编》。笔者对张枣先生的生平履历了解有限,但希望以此对读者了解张枣先生其人其诗有所帮助。编辑一位已故重要作家的作品集,是一项综合性工作。从2010年编辑《张枣的诗》开始,这项工作就一直得到张枣先生生前亲朋和诗界师友的仗义支持。《张枣诗文集》能推进至此,首先要感谢师母李凡女士的信任和支持,将这项意义非凡的工作全权委托于我。其次,在这些年的文稿整理与编辑过程中,先后得到陈东东、钟鸣、宋琳、柏桦、敬文东、刘淑玲、脚印、王晓、杨小滨、冷霜、傅维、亚思明、黄灿然、北岛、西渡、江弱水、舒羽、王敖、孙文波、芮虎、刘金华、张逸飏、张光昕、曹梦琰、崔耕、张梦瑶、彭英龙等师友和张枣先生亲属的热心支持和帮助,在此一并致谢。《张枣诗文集》的顺利出版,端赖四川文艺出版社的胆识与眼界。张枣先生青年时期在四川绽放诗才,从成名作《镜中》开始,许多作品关涉其巴蜀经历。蜀中三年,应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岁月之一。诗文集出版最后落定蓉城,料想也是某种冥冥天意。张枣写过不多的几首赠诗,质量很高,但因网络同题滋蔓,东摘西挪,胡编滥造,诓为“独创”,遂无法全选,只好委屈数首与诗文集混编,或待该题纸书出版之际方可全备。我个人认为,迄今张枣之于社会或那些不断沾光的诗家和由于不同原因误读的研究者,怕仍然是陌生人。我们所说的陌生人指的是今天来并且要停留到明天的那种人。可以说,陌生人是潜在的流浪者:尽管他没有继续前进,还没有克服来去的自由。他被固定在一个特定空间群体内,或者在一个它的界限与空间界限大致相近的群体内。但他在群体内的地位是被这样一个事实所决定的: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群体,他将一些不可能从群体本身滋生的质素引进了这个群体。这也是亡者之于生者最重要的意义。
醒来,雷电正袭在五月的窗上,
柏桦先生,成都武侯祠,钟鸣摄
张枣和北岛合影,德国
陈东东先生在上海外白渡桥
张枣在成都都江堰街子古镇 钟鸣摄
北岛、宋琳、敬文东、陈东东在张枣墓前追思 湖南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