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笛卡尔一样做“减法”
文/蔡梓润 正心正举特约作者
主播/风尘
一颗能在浮躁的社会里静下来的心灵,它必然是丰盛而精简的。
丰盛的心灵可以自给自足,精简的心灵从不节外生枝。
能自给自足的心灵
斯多葛学派哲人马可·奥勒留在《沉思录》里发出感叹: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足够的,但你的生命却已接近尾声,你的灵魂却还不去关照自身,而是把你的幸福寄予别的灵魂。
这是两千年前的感叹,至今仍然振聋发聩。一个人真正的幸福从来不依靠别人,而是通过自省,让心灵变得自给自足起来。
自给自足的心灵带来的丰盛,让人可以生活得高贵而惬意。
亚历山大大帝曾经去拜访戴奥基尼斯,声称可以赐予他任何想要的东西。这个住在破木桶里的犬儒学派哲人当时正在晒太阳,他扬扬手让亚历山大大帝走一边去,说:“我只希望你别挡住我的阳光。”
这是一颗能够自给自足的心灵,是人对物质世界的伟大胜利。
不节外生枝的心灵
这样的一颗心灵,必然是精简的。人无法在杂念中听见自己心灵的真正诉求,就像无法在闹市里欣赏一首华尔兹舞曲。而只有听见了心灵诉求人的声音,才能够去满足它,从而获得真正的幸福。
为心灵做减法从来都是正当的。想象一下:一个正在升往天国的热气球,需要不断地扔下压仓的沙袋,等最后一个沙袋扔下,就是热气球到达天国的时刻。
这样一来,生命就是一场减法,为心灵做减法,就是顺应我们的生命。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心灵由此清爽。
中国古代哲人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表明,使心灵精简并不需要归隐山林,远离闹市。西藏的圣土充斥着许多所谓信徒,但真正受到洗礼的又有几个?
使心灵精简的要素不在外,而在内。关键是别让心被纷杂的世事引诱出去,流浪街头,再也找不到归途。
身处在这浮躁社会的我们,该如何精简自己的心灵呢?
一种笛卡尔式的精简过程
我们应该像笛卡尔审视真理一般,审视我们的生活。苏格拉底就说,不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
如何审视呢?笛卡尔的做法是普遍而系统地怀疑,对一切可疑的事物加以怀疑,直至确认无误、无可怀疑为止。
我们可以借鉴笛卡尔的做法,为我们的生活进行一场盛大的减法。仔细审视一下,生活中可疑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
1.精简人际
首先是人。许多所谓“朋友”,根本谈不上“友谊”。这样的关系无足轻重,但维系起来又劳神费力——比如时不时多出一个所谓“同学会”。
《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女主费尔米娜“在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她惊慌地自问:“怎么会如此残酷地让那样一个幻影在自己的心间占据了那么长的时间。”
我们也可以自问,那些自己费力经营的情谊,是不是“自己对自己撒的弥天大谎”。
冗长的微信通讯录,如果要记住它们,肯定要先极大地精简一番。把每个可疑的人删掉,直至无可怀疑为止,我自己得出了这样一份足够精简的、可以放进心里的清单:一个伴侣,一对父母,零星挚友。
仅仅是这几个人,就足够我付出一生的爱与情谊,其他的人,有什么理由留在我的心里呢?如此,便将无效的社交全部剔除。
2.精简事务
然后是事。想想我们是不是让太多的杂务挤占了我们的生命,而这些杂务事实上总是徒劳无功?就像梭罗在《瓦尔登湖》里面写的:为了谨防患病而筹钱,反而把你们自己弄得病倒了?
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不断地试图把一块巨石推到山顶,但巨石每次都在到达山顶之前滚下,于是西西弗斯只能从头来过,无休无止。
我们又何尝不是西西弗斯呢?
为了所谓的幸福陷入劳苦,把希望寄托在飘渺虚无的未来,仿佛在眉心前悬挂了一个胡萝卜的兔子奔跑不止,每当有人让它停下,它都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时间!”
面对逐渐老去的父母,没有时间;面对正在成长的孩子,没有时间;面对独守空房的爱人,没有时间;面对日益麻木的自己,没有时间……
周国平说:“真的没有时间?永远都有时间。”
杂务总是无穷无尽,除非我们主动暂停。
在每一天开始时,列出今天要做的事务;在每周开始前,列出每周清单;在每年开始前,列每年清单。然后审视这三份清单,三思而后行,一切可疑的事务通通划去——如果它妨碍你活在当下,诱骗你剥削自己,或者让你舍本逐末,与真正的幸福背道而驰。
理想的精简就是:在每天的夜晚是自由的,在每周的周末是自由的,在每年的年末是自由的。我们需要尽力争取这些自由,用以心无旁骛地与自己对话。
3.认识你自己
笛卡尔在把可疑的事物悉数清除之后,就得出了那个著名的命题:我思故我在。
我们为生活做的这番精简,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就仿佛把提线木偶的线全部斩断后,需要唤醒木偶自己的灵魂,让它自己动起来。
那些渴望发现幸福真谛的哲学家,最后全都站到了德尔斐神殿的箴言下——“认识你自己”。
认识你自己,其意义可能不在结论,而在过程。就像我们看寻宝探险的电影,最终找到什么并不重要,探险的过程才是意义所在。
“我是谁?”这是永恒的哲学话题,它可能是无解的。但仅仅是思考这个问题,就能让人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这至少意味着,你的关切点从琐碎的世事上,转移到了自己本身。
奥勒留在罗马帝国无休止的战事中写下《沉思录》,斯宾诺莎在众叛亲离的极端孤独里写下《知性改进论》。无论是怎样的境地,始终静静地审视自己,关心自己灵魂的人,终将获得心灵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