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杂病论—本草篇 姜

今天讲干姜这味药。

要跟同学说明的是，这个阶段能够讲的，毕竟不是它最深入的药性，只能给各位同学这个药性比较粗浅的轮廓。因为有些药性讲得多了，在学习上，对现阶段没有太大的帮助。这本书，基本上我们是会学得很慢。我的设定就是希望，大家不太需要有多用功。同样的话，今天讲了，下次讲到又会跟同学再讲一遍，就是会不断地陪伴复习。用这样子慢慢的方法，让同学能够比较熟悉《伤寒论》的条文跟逻辑。

干姜这味药，《神农本草经》它讲说，它的味辛温。姜都是比较温热的，吃起来辣辣的。那这个干姜它说治........，说了一大堆之后，后面又讲了一句话，叫做生者尤良，所以，历代在注《神农本草经》的研究者就说，到底第一句到哪里是讲干姜，然后到底后面是哪里是生得比较好，就出现这样的问题了。我这边在那个止血跟出汗之间打一个分号，就是基本上历代的注家可能会指向说，无论如何，要出汗这件事情好像是生姜比较会，干姜比较不会；止血这件事情保证是干姜会，生姜不会了，所以他们就把这里当作分水岭。

可是后面的“肠澼下痢”，肠澼就是肠胃道积了太多冷水，以至于会拉肚子。这句话是最接近“生者尤良”了，可是实际上干姜在这方面效果也非常好，所以断在这个地方就是勉强勉强，但是至少，这个“温中止血”的确是干姜的事情而不是生姜的事情。

姜这个药，“彊”就是“強”，那姜呢（“彊”去弓，加艹，即薑），其实也就带着这个“強”的意思，我们中国人说姜是御湿之菜。当身体里面有多余的水气的时候，生姜可以把这个湿气逼散，比如说，身体很寒，吃到炒白菜就会全身发冷，可是如果炒菜时候多放一点姜，就不会冷了。在调味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姜的威力，它可以把一些湿寒之气逼开。这是生姜的一个功用。

干姜，就是把生姜晒干切成片状，看起来白白的，那个切片都很漂亮，像粉刷的墙壁一样，白白的，一片一片的。生姜晒干了会变小，煮出来的汤剂会比生姜感觉还要更辣，因为他浓度提高了。中国人在使用这味药的时候会说：生姜是走而不守，干姜是守而不走。也就是生姜的药性，会从脾胃往外面跑，然后去把一些湿气寒气逼开；干姜就不会发挥这个效用，干姜就会在脾胃这边，让这个消化的地方暖起来，所以干姜是提供一个温度。

古人有一句话叫做：附子如果不放姜就不会热。也就是，附子这味药虽然能够在身体里面行走的非常快，但是如果你要他提供热量的话，必须要放干姜才能提供这个热量，让附子带着走。如果不放干姜的话，光是附子，其实不一定会有热的感觉。

那生姜跟干姜这两种药呢，在《神农本草经》时代大概就是这两种分法。

到今天我们在药房买的时候，多了一种药物可以选择，叫做炮姜。在张仲景的《伤寒论》里面，也有几处用干姜的地方张仲景写说要“炮”。可是，历代用经方的人大概会有一个感觉，就是张仲景的“炮干姜”，跟今天药房卖的“炮姜”其实颇有差别。

张仲景时代的炮干姜，就是干姜再去烘烤一下，它的辣味会再分解掉一些，烘过的干姜就没有那么辣，也就没有那么热而且会多一点苦味。可是现在药房卖的炮姜可以烤到完全没有辣味，嚼起来像个苦苦的棉花一样，松松的，黑黑的，一点姜的味道都没有了。今天的炮姜跟张仲景用的炮姜其实就是已经是不一样的东西了。所以，如果将来看到张仲景的方子要用炮姜的话，你宁愿买一点干姜，自己回家用锅再烤焦一点，不要直接买现在药房的炮姜，因为药性差很多了。

张仲景在用炮姜的时候，比如说甘草干姜汤，就是甘草跟干姜两味药，他是治疗人的肺部很冷的。中医要处理到肺的话，就不要直接把这些热药或者寒药开到肺，因为肺是一个很娇嫩的脏，直接动它，肺会受不了，所以就把这个暖药，干姜跟甘草都放在肚子里面，让脾胃暖了之后，它这个暖气就会上去，所以肺就会渐渐暖回来了。因为它作用到肺，所以就不需要它太热，就要稍微再炮一下，让它这个热性降低，这是张仲景用炮姜。

另外一个方子叫做干姜附子汤，那也只有干姜跟附子两味药，是治疗一个人最表面那层卫气不够。把附子跟干姜加到一起，让那个气打到人体的最表面。这个要补充卫气是需要把阳气丢出来，并不是要身体热，所以它只要取干姜一部分的热力，而不要全部的热性，所以那个时候要把它炮黑，减低它的热性，但是这只是一个降低它的药性的热的一个方式。可是现在的炮姜都已经炮到没有热性了。

但这种炮姜，现代人用来止血。可是这个并不太是经方里面用干姜在止血的那个道理。用炮姜止血，是因为中医后来有句话说：红见黑则止。就是血这个东西，遇到烧焦的东西就会容易止，所以你烧焦的头发也可以，烧焦的柏叶也可以，烧焦的艾草也可以，烧焦的姜也可以，主要是那个烧焦的什么。可能是因为张仲景时代有用过干姜在止血的方子里面，所以就习惯性地用烧焦的姜，但是，那个跟《神农本草经》里面讲的干姜止血是不一样的意义。因为烧黑的东西止血只是一个单纯的止血。

《神农本草经》里面这个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这个干姜的药性是有另外一层意义的。那种干姜能够止的血是属于寒性的出血，有些人胃出血，会下血或者是会吐血。有一种胃出血或者吐血是喜欢发作在冬天，现代人吐血已经不多了，比较难遇到。

吐血在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就是杂病的部分，它有一些吐血是分成热证，因为阴虚，人太燥热，所以吐血流鼻血，那要用些清热凉血的药。另外有一种吐血就是因为太寒了，比如说肠胃道，这个血之所以不会止，是因为体质太寒了，前面的血瘀得有点塞住了，这个就血没办法回到它该回去的地方，就一直横亘流出来，这就是那种体质寒的人冬天吐血不止的原因。要治这个病要用理中汤或者是附子理中汤。就是里面有足够的干姜，让整个脾胃都暖起来，这一块血塞会跑掉，血就可以回去了，出血的地方才可以愈合，不然的话吐血不会停。就是干姜的止血的的确确是用它提供的温度把那个血栓化掉，这样子血管才会恢复它原来的路径。这是干姜存在的一种止血的方式。

炮姜的话就不是这个作用。清朝末年的火神郑钦安，他在他的当归补血汤里面会放炮姜，那个就不是用姜的热性。他说，因为炮姜是苦苦黑黑的，所以，一个当归补血汤已经是甜的药，但如果里面再放一点苦的药，就变成苦甘能生阴，够让那个药滋阴的效果更明显一点，等于是用苦味药来帮忙滋阴。那是另外一个用味道来说的，那个就是现代人所知的炮姜。

那张仲景时代的干姜，他说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这五个功用。如果《伤寒论》慢慢读下去的话，一定都会看到。后代的感冒药，治咳嗽的咳嗽药，其实放干姜的方子已经很少了。比如说止嗽散什么的，它不一定会放到干姜，因为现在人就比较是时方派的开法，就是润肺，化痰，然后降气，大概是这样。可是在张仲景的咳嗽药里面，像小青龙汤，或者是真武汤的咳嗽加减法，都会放到干姜，其实小柴胡汤也都会放到干姜。小柴胡汤咳嗽时候会放干姜，因为这个人在咳嗽的时候，他肺里面有太多的湿气，当人的肺是属于很湿寒的状态，又湿又冷的时候，必须要填补足够的干姜，提供热量，才能够把肺部烘干，张仲景在治咳嗽的时候是很会用干姜的，将来一定会学到。

把这个肺烤干了，它就不咳了，所以就可以让这个冲上来的气平息下来。温中的话，那干姜最主要的功用，就是让中焦脾胃这边暖起来，所以这个温中是确确实实有的。

再来这个“出汗，逐风湿痹”，要能够让一个人出一身大汗，干姜其实也可以。人发热了一样会出汗。一般需要人出汗的多半是感冒的时候，像桂枝汤也有简便版，简便版的桂枝汤就是自己在家里面弄一点红糖，然后切几片老姜，放一段葱，煮一煮喝下去，然后就会出一身汗，感冒也会好。就是桂枝汤比较完整，可是用红糖老姜跟葱，煮一煮，其实效果也有七八成，也挺好用的。的确用生姜是可以让人出汗的。

“逐风湿痹”，当一个人经络里面有湿气，有风气，不通畅的时候，辛味这个东西，其实就带有所谓的“容平之气”的意义。中国人说辛散辛散。阴跟阳纠结在一起的，叫做“勾芒”，属于酸味，也就是所谓的木的性质。那金的性质，是把纠结在一起的东西掰开，所以，这个辛味的东西，的确就是风气的克星。所以，虽然在用药的时候觉得，驱风是桂枝特别有效，但是生姜其实也有。张仲景在治痛风的方，或者风湿的方，几乎都是生姜跟桂枝同用，所以这是会有的效果。

“肠澼下利”就是肚子里面太过于湿寒，那个“澼”就好像有一潭冷水积在那边，肚子里面都是一兜冷水，然后在那边下利不止。这种湿寒性质的拉肚子，它就说“生者尤良”。其实干姜，效果也是不错的。因为像理中汤在治疗那种太阴病，就是水泄不止的时候，其实那种拉肚子也算是一种肠澼下利，主要不是热性的，不是那种发炎的拉肚子，而是寒性的那种水泄。用真武汤来治这种拉肚子的时候，就是放生姜，都可以，对这类的东西很有用。

在张仲景的方子里面，生姜，比如说当归生姜羊肉汤，那个方里，生姜放到1斤这么多。放到1斤的生姜，就是好像能够把身体下半身的一些水毒排除掉。

水毒这个东西，就好像身体里有一些没有代谢掉的水，而那个水，也没有生命力，是一潭死水，一滩臭水。在身体里累积着，像肠澼，也是肠子里面有累积水毒。中国人说阴阳，身体里面即使是一滴水，也要有生命的能量在里面，身体才能用它，那种能够用的水称之为津液，里面没有能量的死掉的水，那就变成水毒了。

那生姜其实在用到8两，1斤这么重的时候，在从水毒的角度来观察是有意义的，要把那些脏水消掉，要靠生姜。至于说什么方用多重，将来学到那些方，再做分析的，甚至有一些方子要分析它为什么不放生姜，比如说治疗痰饮的苓桂术甘汤，里面就没有生姜，思考它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是不放生姜，那也是不要的废水堆在这。这是日后还有很多比较细腻的探讨，但是总的来讲的话，生姜去水毒的效果是有的。

久服去臭气，比如说，桂枝汤加一味药黄芪，叫做桂枝加黄芪汤，那这个桂枝加黄芪汤是治，黄汗。就是有些人稍微动动出点汗，那个汗衫的底下，是一滩黄颜色的那个东西，其实也就是一种毛孔底下的水毒，用到生姜跟黄芪这个组合的时候，就可以把这种皮肤底下的水毒把它去除掉，所以生姜，它的确是有去除人的腐臭之气的效果。

姜古时候的人说，孕妇吃姜会让小孩子多一根手指。因为姜长的时候，一块姜是直着长之后，它再横长一块，都是横着分岔出去的，所以这样的东西会让气分岔，如果妈妈吃太多的姜，她的气就会分岔。但这只是一种说法。

古时候医家，教我们养生，就说秋天到来都不要吃太多姜。因为人的元气要收敛的时候，吃姜会害人散元气的。即使刚刚讲到去水毒，也是跟黄芪同用。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有过这样的事情，有个学姐，她每个月都会莫名其妙的发烧一次（不是感冒，但她是莫名的发烧）学姐他们家有一次包饺子送给我们老师，老师家里面吃了以后，就跟她讲说，你们的饺子怎么放那么多的姜，就那位学姐一家人是酷爱吃姜，包的饺子也有很多姜在里面，因为自己家的口味不出门没人比较，老师这样讲之后，那学姐后来就开始家里面姜不是用那么多，到后来老师再问她说：“哎，不是要帮你看什么吗？”她说：“不用了，最近已经不发烧了。”就是因为吃姜会散气。

“通神明”，我们就搁着吧，至少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用这个药来通神明。

在用生姜的时候，中医有些说法，生姜的皮会比较寒一点，所以生姜如果连皮煮就不会太热，去皮就会比较热，有此一说。

有一些我们现在还没有学到，所以也不必滥用一些方子。中医治一些所谓尿毒，是有一种方法，老姜的汁一杯，再加上老姜煮的姜汤，合在一起喝，一共喝到50CC、100CC的那种浓的姜汁，喝到那个人辣得不得了，全身出一身大汗，那个汗里面全都是尿的味道，这种在医院里面叫尿毒症的患者三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是去水毒的药效。只是这个东西还是有其他方式的，千万不要听了就去用。因为有一些肾脏衰竭的人，必须要附子跟大黄同用，才是正确的医法，不是什么都靠生姜的。

比较危险的篇章，我会尽量排在后面一点。但是的确，姜对于这一类水的代谢是很有用处的，这一点至少我们先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