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声，懂了人生有不定数

叹一声，

懂了人生有不定数

——清明所思所忆

我家翁是1月4号去世，这个日期我应该会记得一辈子。倒不是我孝顺，而是，这其中，有遗憾有启示。

那天，不知是初一还是十五？初二还是十六？总之是个工作日，后生上班孩子读书。家婆叫他到小叔家看看拜地主爷香烛燃尽了没，老人家答应了一声，下楼去了。

两户是楼上楼下，复式各开房门而已，动静也清晰可见。几分钟后，家婆听得轰的一声响，寻思外头是怎么了，谁家大件家俱倒地上了？她趴窗台望了望，没听得其他动静。又几分钟过去，老爷子还没上来，她嘟囔几句，怪他做个事这么磨蹭，于是，下楼去看看。

家翁倒在厨房的地上！踩一下踏板盖子就会掀开的垃圾桶打翻在地，老人家他手上拿着两支已燃尽了红蜡的香烛枝，倒在地上。

家婆呼叫，邻居赶紧帮忙通知我们，也致电120救护车。家婆和邻居们心急如焚，等着孩子们回来，尤其是当医生的儿子快回来。就这么二十来分钟的事，子弟回来了，老人已没有生命迹象，抢救回来多少病人的行医的儿子，痛心不已，这次的病人是老父亲，却没有发生奇迹，没有神力可以起死回生。

父亲没有给他抢救的机会。救护车也来了，来了又去了。医院就在小区几十米外，住这么近，关键时候没有使用的机会。

这只是个意外。大家判断，老人家弯腰从香炉里拔出香烛，走十来步来到厨房垃圾桶旁，或许是踩空摔倒后脑血管意外，或许是突然不舒服脑血管意外后倒地，就是这么一瞬间，一个平时不喊疼痛不给子女添麻烦的老实人，倒下，人就没了。

没能为他临终前做点什么，这让人痛心。例如若是有经过抢救，有住院治疗，让人伺候他也好啊，毫无心理准备的，太遗憾了！大家唏嘘不已。

家翁话很少，父子间也没有常寒暄，见面就那么些老三篇，喝茶算其一，儿子帮量血压是第二，第三篇是什么呢，家翁心疼这个在医院辛勤工作总能为家乡父老乡亲服务的二儿子，所以也很想多照顾这个平时不抽烟不喝酒只规规矩矩读书认认真真工作的儿，所以，第三篇是家翁会把电视关小声，掐灭手中的香烟，打开窗透透气，夏天就把风扇调好风向，让儿子在家里好好坐坐，坐得舒服点，自己又起身去厨房做儿子爱吃的家乡风味的菜，例如焖跳鱼香饭。而当儿子的，则是破例，会主动开酒，给父亲和自己还有兄弟倒上一小杯酒，快乐享受家乡的味道。末了二儿要回家了，还没出门呢，三儿就是我小叔则会给父亲递上香烟，啪，点上，一人一根，他们开始要吞云吐雾云里雾里的了。这就是固定发生的家庭聚会日寻常一幕。

本来1月1号元旦那天，也该这样的。遗憾的是，那天，我因个什么事约了先生一起去，只把孩子作为代表送去老人家那里，当晚因为有场孩子爱看的电影，开场时间也快到了，所以，到了小区楼下，也是电话父母，问候几句，让孩子下楼，接走了。

三天后，老人就发生了这场意外，离我们而去了。

大家都在反思。很多人问心无愧，有些人感叹缘分和巧合，也有些人愧疚遗憾。

例如那天，有位几年没联系的乡亲，特意寻访到家里来看望老叔，特意买了老人爱抽的香烟牌子来。老人家很高兴。家翁去世时，口袋里装着这包香烟，拆开包装，他已抽了两三根。想到这，心里很感谢这位乡邻。

家婆遗憾自己干嘛驱使老头儿去干活，懊恼自己迟钝不知道那声巨响是老头儿倒地的声音。然后她又囔囔，难过，做了很多假设，例如那天有来汕头的子孙，如果有来家里看看老人，那么那个时间，他们会在一起喝茶，老人可以躲过一劫。

唉，如果时光可以重来，那么，来看他守着他的，又岂止是一人两人？会和他说很多想说的但没说的话吧，会让他什么都不做，就好好端坐吧，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意外，我无需自责懊悔，只需要遗憾就好。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深深记得老人家他去世的日子。

打开抽屉，看到之前为两位老人办好的港澳通行证，新新的，说好的兄弟姐妹带上老人去香港开开眼界的阖家旅行，酒店、迪斯尼海洋公园门票都买好的，也因突发的原因作废，旅行改了期。这一改，也再没机会去。

想起因无所谓的事错过老人家去世前约在元旦的家庭聚会，总觉得阴差阳错的他们父子错过了老人生前最后一次见面，我是难过的，我对丈夫说，＂真的，你要原谅我，对不起。＂

他说，不关你事，一切都是注定的。老人有福，没有经历病痛煎熬，拜完地主爷才走的，乘鹤西去。他安慰大家说，常者皆尽，高者必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节哀顺变。

原来，人生充满了不定数，有时候，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知道，有时候见的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那一次失约竟是遗憾一生的错过。

我告诫自己，从此以后，无论待父母还是其他长辈，能答应的，去答应，能顺承的，不节外生枝，温言暖语，在每次能见到的会面。尽心做了，不留遗憾。

唉，叹一声，懂了人生有不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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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