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睿：上海海事大学法学院2020届本科毕业典礼致辞
一个不提疫情、没有大道理、有点小浪漫的小格局致辞
脱 困
各位法学院2020届本科在场和不在场的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感谢学院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在为你们上完“法律英语”“海上保险法”和“法律文书”这三门课以后，在这个特殊的毕业季，在这场“遍插茱萸少多人”的特殊的毕业典礼上，再说上几句话。
你们都应该听过香港著名词人林夕填词的歌曲。上林下夕就是梦，梦想的梦。有人评价林夕的才华：“不让梦想只是梦想，投己所好，没有最好，要刚好。”
林夕为一首曲调飘逸婉转的歌《搜神记》填了洒脱大气的词，歌词的本意是讲失恋后的释然，在感情中不要失去自我。其中一句词是：“评核我自己，只顾投资于爱情，困在你小宇宙，损失对大世界的好奇。”借用这个“刚好”的句式，我想给大家毕业前的最后两个嘱咐是：第一，不要困在海商法的小宇宙，而损失对法律世界的好奇；第二，不要困在法律世界的小宇宙，而损失对大千世界的好奇。
我经常被学生问到的一个问题是：“郑老师，我在海事大学学习‘海商法’这么小众的法律，将来的发展会不会很局限？”同学们，想想大海为什么会吸引人——世界最广阔的边界以及随之而来的传承、浪漫、激情和冒险，海商法也正是如此。“局限”二字与海商法的精神格格不入。“海商法”确实很小众，但是你们不要被“海商法”的小众困住了，你们要看到，“海商法”已为你们进入更广阔的法律世界开了一扇门，虽然这是一扇荆棘密布的“窄门”。
你们学习的“海上保险”是人类世界最古老的商业活动之一；你们学习的“提单”——一张A4大小的纸，正面几个框，背面几个条款——支撑了数百年国际货物海上贸易的正常运转；你们学习的“船舶碰撞责任”和“船舶污染责任”均是处理难度极大的侵权责任类型；你们学习的“造船合同”和“租船合同”均足以居于商业世界中最复杂的合同之列。航运是一个真正苛刻的业务，全球、全天候运营，没有休息时间，从恶劣天气到海盗袭击再到网络风险，每天都会面临新问题。真正了解这个行业，你们的好奇心就会被激发，你们会愿意学习而不自以为是。
“小众”的海商法可以使你们的法律头脑容得下“大众”的格局。跨过窄门，披荆斩棘，前方海阔天空。据说，成功的船东需要兼具自信和乐观的品质——在船舶赚钱时出售船舶，在船舶赔钱时购入船舶，在船舶供应过多时新造船舶。这样的品质海商法学人当然也应该有。试想，如果你们能够熟练处理国际海事仲裁业务，难道还会无法或惧怕“跨界”去从事其他类型的国际商事仲裁业务吗？重要的是，秉持终身学习的态度并身体力行，路，就会越走越宽。专业的路，人生的路，皆是如此。
美国著名法学教授弗里德里克·肖尔在他的名著《像法律人一样思考》的开篇就提出：“法学院认为，学习法律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掌握堆积如山的法律规则，因为这些规则远非四年的法学教育所能教完。更何况，学生在法学院中学到的许多法律规则在他们从事法律实务时都会发生改变。”正如近日法律圈流传的一句玩笑话：《民法典》出台，半生所学、毁于一旦，长头发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法律更新的速度了，学完《民法典》，还有四十九部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释在等着呢。
法律的确不仅是规则。我们今天使用的很多法律规则都可以追溯到罗马法。古罗马著名法学家乌尔比安曾说：任何意欲研究法的人，首先应当懂得法这个词从何而来。法来自正义，法是善良与公正的艺术。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在其传世之作《埃涅阿斯纪》中也说到：“罗马人，你们要记住……罗马的艺术应该是将和平施惠于人的艺术，是给战败者以宽恕、使傲慢者屈服的艺术”。罗马法就是这种艺术的一部分。
大家可以想一想，通过四年的法律学习，你们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专注微小的细节，迅速发现问题，有逻辑地思考，不人云亦云，而借助证据和推理得出答案的技能？这种技能在日常生活中，在各行各业中，都有用武之地。
大家可以再想一想，在课堂上，老师们不仅教授了你们法律条文和法律逻辑是什么，而且更会鼓励你们批判地分析实然的法律，审慎地思考并尝试构建应然的法律。你们的分析、思考和构建可能会比较幼稚，但没关系，正是通过这样的训练，你们就和改革、创新等能推动社会发展和进步的关键词产生了或多或少的联系。
亚里士多德说：法律是不受感情控制的理性。这句话不完全对，法律是理性，但充满了感情。可以说，法律为你们探索世界搭了一座桥，在这座桥上，你们能发现智慧、热爱正义、向往自由、追求良善。你们不要被困在桥的这一端；你们要走过这座桥，带着对世界无尽可能的好奇，去桥的另一端做探索幸福的人。
林夕在《搜神记》中还写到“只有敢远飞，亦能自创我的搜神记”。今天，你们离开法学院的庇护远飞了，除了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法学院没有给与你们任何有型财富。但是，你们在法学院收获的无形财富，无疑将与你们相伴一生。在未来的岁月中，我希望你们秉持法律的精神，自控、自律，面对着不断涌现的危机和机遇，保持渐进而灵活的探求和思索；希望你们抛掉法律的冰冷，为人处世切勿急功近利、钻营谋算、淡漠无情；希望你们带着法律的激情，遵从着内心的声音，做坦承、明朗、豁达的自己，竹杖芒鞋，吟啸徐行，烟雨平生。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当在更美的时光重逢时，我期待你们能把创作得更精彩的人生故事，讲给我听。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