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马草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有一种草,长在地上像一张网。它,就是绊根草。
孩提时,一到暑假,除了帮家里做家务之外,有空,我会和伙伴们去扯绊根草。
它也叫狗牙草,是禾本科,低矮草本植物 ,大多贴地而生,见缝生根蔓延,上下左右纵横交织,一棵草长一大片,看不出根在哪里。
它很顽强,拉扯不断,或许就是叫狗牙草的原因。叶片细线状,穗形花序,开淡紫色碎花。爱生长在荒地高坡,路旁河岸。而狗,也真的很喜欢吃这种草。
动物们一身皮毛,夏季里不好散热,吃这种草,可清热解暑,清血生肌。不仅仅是狗,牛啊鸡啊猪啊兔子啊,都喜欢。
由于它繁殖能力极强,用它铺草坪建球场,固堤坝保土壤 ,是很好的。倘若作为野草,想清除它,又极难。
家乡的豆腐坊,有两头驴子。整天蒙着眼睛干活,最好的犒劳就是吃绊根草。
大家都说它蠢,说它丑。但它的屎好看,圆溜溜,光滑滑。人们形容人和事物虚有其表时,大多说“驴子屙屎外面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叫它驴子,而是叫马。人们说马的叫声好听,像在笑。说驴的叫声难听,似在哭。
驴子的耳朵很灵。国外有谚语,意思是说出去旅行,最好有一副驴子的耳朵,可听向四面八方。
我听过驴子在田间地头吃草时,突然仰头叫出的苍凉长调,确实,很凄厉,很伤感。
对于驴子,这样的叫声,是一种倾诉吧。它们的存在,是为了做苦力。拉磨拉车,驮人驮物,终其一生都是劳碌,累得瘦骨嶙峋。
在我的记忆里,驴子是从远方买回来的。也就是说,它们出生后,就作为商品被买卖。它苍凉的叫声,应该还是一种呼唤:我的家在哪里,我来自于何方,我的父母在哪里。
我喜欢听驴子的叫声,但不敢近距离看它。远远的,看见它扬起蹄子,就以为它会一脚踢过来。它若拿眼神看我,我会以为它要过来咬一口。
我们叫“驴子”为“马”,也就把它喜欢吃的绊根草叫“马草”。
豆腐坊的老板很忙,没有时间扯马草,就告诉我们,扯了马草可以卖给他。
也不知道是谁说汉北河大堤的马草好。一大早,乘着天凉快,我们一行人往汉北堤赶。
堤坝很高,水草丰美,走在上面,看四围村庄,四周田野,感觉是骑在马上。
马草果然威武,又粗壮又鲜嫩。地图一般,在土地上蔓延,为自己争得一方空间。红红的茎,匍匐在土地上,也像血管,流动着生命力。
我们没有手套,得很小心,要不会把手拉伤。不过,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会拉伤。所以马草再多,也扯不久,手太疼了。
该回家了,大家扯一根完整的长马草把自己的成果捆扎起来,背一会儿,搂一会儿,忍着饥饿,往回家的方向走。
马草很清香,闻起来有甜味,搂着它的时候,闻着这气息,是可以抵几分饥累的。也或者说,想着不大一会儿后,这些马草会变成钱,交给奶奶,她会很开心。
背着马草,我们不会直接回家,而是去豆腐坊。马草放干了,驴子不爱吃。再说,也折斤两。
扯一趟马草,总会有五斤左右的收获,卖一角几分钱。那个年代,对于孩子,这是很大一笔收获。
相比于其它的活计,对扯马草,我记忆犹新,或许也就是,它给我带来过收入。以至于现在,我走在路上,看见绊根草,想到的也是那那年月扯它换钱的事。一想,就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准备扯。

《故乡的女儿》是一本散文集,全书分六个篇章:《日暮乡关何处是》、《拂水飘绵送行色》、《田园瓜蔬新米粥》、《回望更觉滋味长》、《一片冰心在玉壶》、《月挂青天是我心》,全九十三篇文字。

我用谈家常式的行文风格,说故乡的风俗、风景、风物、食物、人情、地理。其实也没有分开,每一篇描写物的文字里都有人,每一篇描写人的文字里都有景 ,而情,那更是必须的,旋流在我的每一个文字里。
谁不念儿时?谁不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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