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的一些史料

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神道碑文        姜宸英
         (光绪勿自欺斋刊《姜先生全集》卷十八)
    君姓纳腊氏。其先据有叶赫之地,所谓北关者也。父今大学士、宫傅公 ;母一品夫人,觉罗氏。君初名成德,字客若,后避东宫嫌名,改名性德。以今年乙丑五月晦卒。卒而朝之士大夫及四方知名之士进于京师者,皆为君叹息泣下。其哀君者,无问识不识,而与君不相闻者,常十之六七。然皆以当今失君为可惜,则君之贤之才可知矣。君年十八九联举礼部,当康熙之癸丑岁。未几也,予与相见于其座主东海阁学公邸,而是时君自分齿少,不愿仕,退而学经读史,旁治诗歌古文词。又三年,对策则大工 。时皆谓当得上第,而今上重器君,不欲出之外廷,置名二甲,久之,授三等侍卫,再迁至一等 。
   自上所巡幸西苑、南海子、沙河及医巫闾山,东出关至乌喇,南巡上泰岱,过祀阙里,渡江以临吴会,君鲜不左橐楗右橐笔以从。遇上射猎,兽起于前,以属君,发辄命中,惊其老宿将。所得白金绮绣、中衣袍帽、法帖佩刀、名马香扇之赐,前后委属。间令赋诗,奉诏即奏稿,上每称善。
    二十一年八月,使觇梭龙羌 。其地去京师重五六十驿,间行或累日无水草,持干糟食之。取道松花江,人马行冰上竞日,危得渡。仅抵其界,卒得其要领还报,上大喜 。君虽跋涉艰险,归时从奚囊倾方寸札出之,叠数十纸,细行书,皆填词若诗,略记其风土方物。虽形色枯槁不自知,反遍示客,资笑乐。
   性雅好读书,日黎明间省华,即骑马出,入值周庐,率至暮,虽大寒暑,还坐一榻上翻书观之,神止闲定,若无事者。诗萧闲冲淡,得唐人之旨 。然喜为长短句特甚引。尝言:“诗家自汉魏以来,作者代起,姓氏多澌灭。填词滥觞于唐人,极盛于宋,其名家者不能以十数,吾为之易工,工而传之易久。而自南渡以后弗论也”。其于词,小令取唐五代,宗晏氏父子;长调则推周、秦及稼轩诸家。以为其章法转换,顿挫离合之妙,正与文家散行体何异,而世故薄之,何耶?故即第左葺茅为庐,常居之,自题日“花阃草堂” 。视其凝思惨淡,终合天巧,真若有自得之趣者。
    今年五月辛巳,君将从驾出关,连促予入城。中夜酒酣,谓予日:“吾行从子究竞班马事矣,子谓我何如 ? 予笑日:“倾闻君论词之法,将无优为之耶?”是时,窃视君意锐甚口 。明日予出城,君固留,愿至晚。予不可。送予及门,日:“吾此行以八月归,当偕数子为文字之游。如某某者,不可以无与,君宜为我遍致之。”
   先是万寿节,上亲书唐贾至《早朝》诗赐君;月余,令赋《乾清门应制》诗及译御制《松赋》 皆称旨 。于是复挈予手日:“吾倘蒙恩得量移一官,可并力斯事,与公等角一日之长矣 弛]。”意郑重若不忍别者。然不幸以明日得疾,七日,遂不起。年止三十一。
   以君之才与志,使假之天年,古人不难到。其终于此,命也。居闲素缜密,与人交,遇意所不欲,百方请之不可得谒。及其所乐就,虽以予之狂,终日叫号慢侮于其侧,而不予怪,盖知予之失之不偶,而嫉时愤俗特甚也。然时亦以此规予,予辄愧之。君视门阀贵盛,屏远权势,所言经史绝不及时政。所接一二寒生罢吏而外,少见士大夫。
   事两亲,退食必在左右。遇公事必虔,不避劳苦。尝司天闲牧政,马大蕃息 。侍上西苑,上仓卒有所指挥,君奋身为僚友先。上叹日:“此富贵家儿,乃能尔耶!”其感激主恩深厚,思所图报,日不去口。
   然视文章之士,较长挈短,放浪山水,跌宕诗酒,而无所羁柬,常恨不得身与其间,一似以贫贱为可乐者。于世事如不经意,时时独处深念,则又惄然抱无穷之思。人问之,不答。以此竟死,其施不得见,其志未就也。而吾辈所区区欲为君不朽之传者,亦止于此而已。悲夫!
   君始病,朝庭遣医络绎,命刻时以状报。及死数日,唆龙外羌款书至。上时出关,即遣宫使就几筵哭而告之,以前奉使功也。赙恤之典,皆溢常格。呜呼!君臣之际,生死之间,其可感也已。
   君所辑有《词韵正略》、《全唐诗选》,著诗若干卷;有集名《侧帽》、《饮水》者,皆词也。书行楷遵丽,得晋人法。娶卢氏,继官氏。其中外世系,详载阁学所撰墓志铭及顾舍人辈华峰所次行述。副室以某氏。生子二人,女子一人。了长曰福哥,次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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