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五卷 私营的利与税 1

故乡是零点，双土村就是肖承均的零点，是他人生路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情感皈依的港湾。当他回归故乡，他继续关注着村里那许多变化，他在用心观察用心倾听，然后悄悄把那些生动的细节写入笔记。

吹灭蜡烛，已是十二点钟，他展转反侧听了一夜的雷雨声。当第二天醒来，他发现由父亲代管的那一盆韭莲在墙根的草丛里出奇得旺盛，叶子又肥又绿，满盆的白花，开在夏季的早晨，缀着昨夜的雨珠儿，并映出满天的晨光。

肖承匀闲逛到老宅院落，他和哥哥和爹娘说说话，说自己为买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路上还登游了佛慧山看了看大佛头。肖承钧自然想起了孔孚的诗《佛慧早春》，不禁喃喃吟诵成声：“绿了，大佛头”“啥？佛头绿了？你没亲眼见，那佛头原是露天的，长着青苔，后来给他搭起了宫殿，香炉里天天有人给他进高香，那佛头早就熏黑了。都黑成那样了，那些男女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磕头呢。”“闭嘴，你不信佛，也不要乱说。我们基督教不拜偶像，但也不会对人家说别的。”顾桂英说。“心诚则灵。不在什么颜色。”肖承均说。

肖承匀果然闭了嘴，他在丝丝缕缕地抽他的烟卷。不出半分钟，他又开始说话。谈到赶集卖鼠药，工商管理员不让他卖，顾桂英问：“你没交税？”“交了，不是交不交税的事，人家说国家已明文规定，禁止卖毒鼠强，说这一次警告，再一次就没收，再下一次就要戴手铐了。”听了承匀的话，顾桂英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是咋的了，为啥不让卖了？”“毒死的人畜太多，中了这毒几乎没药可救！”肖承钧补充说：“我是从报纸上知道的”。

“啥买卖也不好做了。咱乡里集资办面粉加工厂，邻村那个厂长，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摩托车换成了农用小四轮，可是不出二年工夫，厂子就倒闭了。乡民没分着红利。那厂长照旧开着四轮从乡间大道上呼呼地跑来跑去。唉！老百姓向来是被人剥削的，连吭一声的都没有。”

“看来我还得出去当厨师，要么去城里去卖羊肉串，大活人能让尿憋死？”“你继续帮着你当家的卖小百货也行啊。”顾桂英说。肖承匀点一下头，然后转身到另一处租来的院子里忙去了，一路上腰间的钥匙叮叮当当。

桌上放着承匀的半盒泉城烟，肖承钧觉得无聊，就点了一支，呛辣火燎的味道，抽不到三分之二，他就顺手扔在地上。顾桂英忙说：“别扔了，你弟弟还用呢。”承钧赶紧弯腰捡起烟头，放入纸糊的烟盒，盒里积攒了好多烟头。“都是我在家里捡的，你弟没了烟就会用这些，卷着纸抽。”

不一会儿承匀又转了回来，在院子里一边转一边看，然后回到屋里。他似乎有点舍不得这个老家。“你家里经营的小百货经营还可以吧？”承钧问弟弟。“不错，现在正是麦秋后的黄金节气，明儿我就去赶集，销路倒行，就是，就是我一花钱她就心疼，不让我添货种。”“过日子，得商量着啊。”承钧劝说。“商量？哼，看来文化低就是不行。她在地里倒是一把好手。她能一分钱攥出汗来，我拿拾块钱打个水漂。用大钱赚钱她心疼，她不会让大钱生小钱。”

肖承匀想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赶集的货物，又买了辆破机动三轮，夫妻合伙赶集，老婆卖小百货，他卖老鼠药，他想卖一天少一天。可他在院里又转了一圈，折回来说：“哥，我们晚上再喝点酒吧，不用爹娘破费，我掏钱。”“不能再喝了，我要是一连三次喝酒，准上火儿。”承均说。“你喝三次酒就上火？没出息！享得了酒力才叫老爷们！我三天不喝酒会憋出火来。”

弟兄俩在爹娘这里，晚上一顿酒菜，承钧果然不胜酒力，第二天他感到疲弱空虚情绪焦燥，总想睡觉，不想吃饭，如是两天之后才出现了饥饿感，有了一点食欲，而承匀则依然精神十足风风火火的样子，这就是天赋的差别。承匀瞧不起哥哥喝一二盅酒就难受三天，真是无能！承钧则在心里诅咒第一个发明酒的人，不论是杜康还是巴塞先酒神，他们都是人间第一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