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永远的父亲
永远的父亲
又到一年清明时。
今天，看到小妹在家族群里晒出的两张甚是珍贵的父母的照片，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我的父亲母亲都是极为纯朴的农民，虽然他们一直生活在县城。
从小到大，我只见过母亲的两张照片：一张是结婚证——这也许是母亲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吧，更是她为数极少的照片之一了。还有一张，竟是母亲因病过早离世前由父亲搀扶着而拍下的后来做成遗照的那张。
母亲一生极其节俭（那个时代的中国农民大多都是很节俭的），善良朴实而又勤劳能干，家务农活样样出色，却因操劳过度而不幸早逝，抛下年过80的婆婆和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还有她深深挂念着的爱人……
50出头的父亲成了一个鳏夫，艰难地拉扯着几个年幼的女儿。有些好心者也曾想给父亲再牵红线，可是他担心会委屈了我们，所以每每都好意拒绝了，后来，干脆放出“绝不再娶”的话来……
父亲是个能工巧匠。他在出工生产队挣工分之余，常常自己动手砍竹子、破竹篾，然后编织成各种规格各种形状的箩筐、畚箕、簸箕甚至菜篮子，手艺一点也不比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差，一个个堪称工艺品！父亲还懂得好多中草药，尤其是治疗痈疽和牙瘙（本地俗称）的药材，更是远近闻名。但他从来不以此为盈利，而是无偿赠予，即使是在一天三餐都成问题的时候。有些患者痊愈后会带几个糖果或鸡蛋来答谢，他都要推脱好几回；有的患者痊愈后再遇到他时直接当他陌生人，他也不计较。他把这些当作是广积善德，总是乐此不疲，尽一切可能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父亲很爱看书。其实他识字不多，只是读了几个月的夜校。当母亲的音容永远定格在父亲53岁的记忆中后，父亲既当爹又当娘地忙个不停，还要赡养我的奶奶——80多岁的老人性格越来越孩子化动不动就闹脾气呢，着实不易！家里还偶有负债，所以根本谈不上有条件看书。但当我晚上做作业时，他偶尔会过来翻翻我的课本，随后就笑着走开了。一直到我和妹妹先后考上大学，家里几亩田地被大队征用换回一些补偿金后，父亲才在经济上不再拮据，也才有了较多的空余时间。于是他就常去邮局买些《故事会》《故事大全》之类的书报，回家看得津津有味。遇到不懂的字词就问我们，不止问读音，还一定要问清楚意思。后来，我们干脆教他查字典，以便他更能得心应手地读他的故事书了……
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人。那个年代，贫穷家庭的女孩是极少有书读的，何况是贫穷的农村单亲家庭。但是父亲竟然坚持送我们几个姐妹去读书。他不顾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咬紧牙关尽一切可能地鼓励和支持我们姐妹，还不忘教育我们要严格要求自己。
我读初一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同学处看到一张隔天要考试的数学试卷（同学的姑妈是我们年段的老师，试卷估计是她拿回去要先做一做吧，结果被我同学看到了就偷出来给我们几个小伙伴共享了），高兴极了！赶紧先跟同学讨论做好，一回家就向父亲炫耀这事并且保证隔天可以得满分。没想到一向慈爱的父亲竟然一下子沉下脸来，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孩子啊，我这么辛苦地供你读书，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更懂事，好成绩是要靠自己的勤奋努力得来的，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明天你要好好向老师认错，今后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你就没必要再继续读书了”短短几句话，却让刚刚还沾沾自喜的我一下子羞愧难当，那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很多道理。当然，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干投机取巧的事情了。
父亲是个坚强而乐观的男人。他用单薄的身躯挑起抚养孩子和赡养老母的重担，从不喊苦喊累，即便有几次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仍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坎”，忍辱负重笑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穷人的孩子懂事早。我们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更是非常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课余时间也尽量多做些家务和农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让他喘口气。当然，父亲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看到我们姐妹每学期一次捧回家的“三好生奖状”了，每每欣喜之余，他都不忘交代一句：“不能骄傲！一定要尊重老师！”
穷人的孩子更争气。当我们姐妹先后考上大学后，父亲欣慰地笑了，额上的皱纹似乎变少了很多。面对曾经嘲讽过他的那些邻居投来的羡慕的眼光和由衷的祝福时，父亲的腰杆貌似更直了……
父亲常对我们几个姐妹说：“我没有万贯家财给你们当嫁妆，只能给你们陪嫁一张大学文凭和一份稳定的工作了。”——这，何尝不是天下最好的嫁妆呢？！每每想起这些，我的眼眶常忍不住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我能有今天这样稳定而悠闲的生活，全都来自于父亲的无私无畏的付出呀！有您这样的父亲，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此时此刻，作为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我竟希望有来生，来生我可以再当您的女儿，生生世世，您都是我永远的父亲！
当我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有了足够的条件让父亲安享晚年的时候，他却已经回去相伴离开他整整十九年之久的亡妻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哀莫大于此也！
父亲还是个乐观善良的人。艰辛的生活压不垮他，还经常教育我们要与困难搏斗，不能自卑要做个乐观开朗的人，并要求我们要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应该说，我这样爱说爱笑的开朗性格很大成分上就是得益于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感谢您呵，父亲，您让我们几个姐妹都成长为身心健康的人儿，这又何尝不是您所希望的呢？！
又到扫墓祭祖时节。
午后的小雨逐渐变大，淅淅沥沥的下得有模有样，雨点淋到外套上，慢慢渗湿了，贴在皮肤上，在这样春天的季节里，还是有点冷意。
前行的脚步不停，因为前方就是我挚爱的先辈祖辈灵魂安息地；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明白自己来自何处；因为每一次来到这里，我都能更加明白生活的真谛和意义。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每次来到这里，我都在心里默默感慨：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最无奈之事也！
清明踏青，是要死去的人死得安心，要让活的人活得更好。满眼盎然的春天的生机和生气，是生与死的对话，是生对死的力量，也是死对生的一种延伸，一种还魂。
正因如此，每年的家族扫墓活动，我都要尽量参加。我想与拆掉裹脚布后走路摇摇晃晃一向严厉待人唯独对我疼爱有加的奶奶嗑嗑仙（方言：聊天的意思）；我想与勤劳俭朴却从来没有过过一天优裕日子而不幸早逝的母亲说说话；我更想与含辛茹苦受尽磨难却仍然坚强乐观笑对生活的父亲聊聊天……
逝者已矣，生者唯有珍惜拥有的一切，知足常乐，才能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亲母亲……
因此，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我都要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以此纪念我永远的父亲。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子非鱼也，女，福建人，大学毕业，中学语文教师。平生两大爱好：旅游和读书。偶尔写写小文，曾有零星作品发表于各级刊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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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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