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农村来的小男孩

农村来的小男孩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晨曦初露，春天气息降临大地的时候。在地球北纬47度、东经127度一个县城中叫做“绥棱林业局子弟中学”的校园内，课间操铃声响起，同学们蜂拥跑出教室，很快便散落于校园的各个角落。

当时，“文化大革命” 虽然结束了武斗和大型批斗的混乱场面，按“复课闹革命”的指示，学校恢复了文化课的学习，但多数学生已对学习产生厌倦，并纷纷辍学。而受到“文革”冲击的老师们仍心有余悸，不太敢严格管理。所以，学校处于半学习、半松散的状态。课间操作为锻炼身体的科目无人组织，成了摆设。每到这个时候学生们就像散放的鸭子，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嬉戏打闹，有的三两捉对窃窃私语或轻声交流刚学过的课程，有的站在校舍朝阳的地方晒着太阳。

在这个人群里无人注意到，某个角落处孤孤单单地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略显呆嗫的小男孩。这个男孩习惯把两只手操在袖子里，用怯糯的眼神偷偷注视周围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如果有人偶尔看他一眼，他就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垂下眼帘躲避对方的视线。这时，看他的人会发现，他从上到下都是崭新的衣服。上身是一件青色趟子绒（条绒）溜肩式对襟夹袄，扣子是用细细针脚锁成的蒜瓣形，衣领为低矮的圆形立领；下身裤子和脚上套着的千层底布鞋也都是纯手工制作，那是他的母亲在油灯下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他不知道，母亲缝制这身衣服时，熬过了多少个夜晚，手被针扎过多少次......可是这位母亲更不知道，她用心血缝制出来的这身新衣服，在小县城人的眼里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这是一个农村来的孩子。

是的，他是从农村刚刚来到这里，要不然怎么会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土气、眼神里也透着呆气呢？

同学们又哪里知道，他为什么到这上学。可他自己清楚，如果他不到这来，也许现在的他正在与那些面朝黑土背朝天、满手老茧、满脸灰土的农民一起，干着那并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应该干的活。

半个多月前，这个男孩不得不到离家十五里远的公社去住宿读书。母亲为他整理好了行李，开学头一天，姐姐帮着他把行李和住宿用品一起带到公社中学报道。结果，他只在那呆了一个星期，就被每天硬梆梆的苞米面窝窝头、半生不熟的大馇粥和见不着油腥的萝卜汤、咸菜条折磨的跑回了家，说什么也不想再读书。父亲在劝说无果、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跑到县里找大哥托关系，把学籍办到了林业局子弟中学。

在那，他度过了三年时间，以“优异成绩”拿到了当时算做是 “高中”（实际初中课程都没上完）的毕业证书。

然而，毕业后何去何从，对他又是一个新的选择。因为到此时他的户口还没落到城镇，连人人都不愿去的上山下乡都没他的份。最后，他只好再次背上行李，带着一颗失落、无奈的心，回到养育他的父母身边，回到那已经不想再回去的“广阔天地”。在那，他又经过一年的历练，体验了春种、夏锄、秋收等纯粹的农民生活，还获得了公社级的“劳动模范”。年底，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穿上一身绿军装，胸带大红花，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军旅之路……

如今，那个青涩的小男孩，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孩子的孩子，又在恍恍惚惚中进入了老年行列。然而，当近半个世纪前的情景在脑海中再现，似乎一切并未走远，犹如还在眼前。可见“岁月匆匆”“人生苦短”，是多么贴切，多么现实，多么让人感慨万千。

这个当时从头到脚都土里土气，呆头呆脑，怯懦无知的农村小男孩——就是我自己!

摄影/网络

作者简介

张守权，退休，现居哈尔滨。军旅十八载，战友之情甚笃。如今:年过花甲，闲赋于家；时尔润笔，未显章华。百聊之余，漫步天涯；随心题记，权且涂鸦。无心栽柳，初露萌芽；偶见于报，网刊也发。国运祥通，恩泽华夏；生活美妙，尽显余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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