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虞舜大帝》连载（35）历山之缘
第三十五章、历山之缘
那历山座落在妫水之畔，是个草莱遍地，虫豺聚居之地，历山的高山之巅生长着一大片密密的黑森林，林中的苔藓足有一尺多高，据说时有成群大象从那黑森林中出没，瀑布流泉之间枯松倒挂，草丛里时见惊蛇飞蹿而过，泉水边时有饮水的麋鹿被潜伏的豺狼猎获。
舜父一听说舜要离家去妫水旁的历山之上垦荒，眉头立马皱紧了。骤然想起自己有一年从历山旁边的崎岖山道上经过，差点被一头从山上猛蹿下来的金钱豹给活吃了。至今想起，那情景还历历在目，惊魂尚且未定。那荒山野岭的，舜一个人去了又如何能生活得了呢？
舜则好生安慰瞎眼的老父亲道：“阿爹尽管放心，舜什么都不怕，无非就是苦一些，危险一些罢了，其实什么困难都难不住我的，那历山的高天阔地之间，不就是我栖身的屋子吗、林莽丛生，正是因那里土地肥沃的缘故啊，只要把山上的土地开垦出来，把肥硕饱满的种子撒进土壤里去，几番山雨之后，想必就该是一片葱茏的世界了。”
壬女见舜态度十分坚决，她心里反倒暗自高兴，她正愁想什么法子都害不了他，害不了眼前这个个子已长到一门扇高的灾星呢，这可倒好，舜竟要自己奔着那虎狼窝里去了，明摆着不就是去送死嘛！
壬女正好乐得顺水推舟。
大舜回到务成子的学馆里，又跟务成子讲明了自己要去历山的打算。不料务成子竟好半晌沉吟不语了……
舜诚恳地道;“老师啊，这一年多来，幸蒙老师谆谆教诲，让舜懂得了一个人修身务本、建功立业的道理，接下来，就要检验学生的实际行动了。作为先生的学生，舜决心走出书斋，从荆棘丛中踏出一条路来。我要把老师授予我的知识用到做人的实践中去，自然，老师传授的书札简牍，我是要一并带到山上去的，好随时随地时时温习，让那些知识变成舜的血肉。”
沉吟着的务成子尚未开口，风帘一动，阿月姑娘从屋里闪出来，一听舜要去历山耕种，脸上不禁微露哀怨之色了：
“舜哥，你为何要到历山上去啊，谁都知道那是个十分荒凉的所在，连个人影儿也看不见，而且豺狼虎豹出没，还有成群的大象，大象的吼叫从几里地以外都听得到啊……”
舜望着激动得脸色微红的阿月，心里不禁窜上一股柔情，生来便眉清目秀的阿月姑娘，聪慧可人，十分善解人意。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和阿月之间越来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了。而阿月的父亲务成子先生也把他这个相貌堂堂的学生完全当作自己家里的人了。每到用膳的时候，不用务成子招呼，阿月就会在饭桌上多摆一双筷子和一只盛饭的大钵子。而这种特殊的待遇是舜的两位好友——东不訾和秦不虚做梦都梦不来的。
“舜哥啊，我们两个可羡慕死你了！”
“阿月姑娘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她一定是爱上你啦！”
舜是何等敏感灵性的人物，对阿月姑娘那一缕幽幽之情，他又如何体察不出呢？或许，这也正是舜决定只身去历山的原因之一。舜心里是一直暗恋着阿月的，但他也非常清醒，知道阿月姑娘对他的这份情实在是太重太重了，他也明白眼下自己这般的情景还远配不上阿月姑娘。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汉，无以立业，何可言成家？
“阿月妹妹，你听我说，我是想……”
阿月故意背过身去说：“我不听，你总不会是嫌弃我们了吧？”
务成子道：“阿月，快别这么说。”
其实，最能看透舜的心思的还是务成子。
务成子道：“大舜去历山耕耘，虽然那里十分荒凉而且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但这却是一个很好的想法，是个勇敢的想法，你舜哥决非屋檐下筑巢而安的燕雀之辈。他当有鲲鹏之志。你再勿多言，只须帮你舜哥整理准备一下所要携带的物件便是了。”
舜从姚墟出发那天，务成子，阿月还有东不訾，秦不虚都为舜一路送行。
阿月眼里闪着泪光说：“舜哥，我们会去历山看你的。”
东不訾说；“岂止是去看你，其实啊，我和不虚二人也想要追随你，紧紧步你后尘哪。”
舜说：“你们随后来吧，等我先去开辟出一方容身之地来，你们去了至少也有地方住啊。”
说着，舜和东不訾、秦不虚三个好友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舜大步走出好远了，还听得那阿月姑娘喊：“舜哥！我一定会去历山看你的——！”
舜上了历山，背挑着简单的行李和拿手的农具。登上历山，舜骋目四望，历山尽在眼底。满山荆棘丛生，野草、枯藤、老树……
舜不歇一口气，便忙乎着披荆斩棘了，当天来不及动手搭建简易的窝棚，他找到一棵盘踞在山岩上的大树，正好那大树的根部有一个偌大的树洞，那树洞里倒也可勉强容身，于是心头大悦。将满地的最上层的干爽枯叶往那树洞里一摊，就成了柔软的床铺了。
舜用火镰打火烧荒，冒起的烟雾腾空而起，如同一面飘舞的旗帜……
历山山头，几只鹰高翔于天空来回盘旋着。它们俯瞰着这个闯进蛮荒历山之地的身强力壮的后生家，惊奇地发出声声鸣叫。放火烧荒的舜，饮了几口山泉，仰望天上那只盘旋不去的苍鹰，一时兴起，随口吟诵出几句诗：
“历山薇薇兮，众鸟飞飞。
此处可望四海兮，日月同辉。”
历山的天黑得很快，黄昏日落不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舜钻进那树洞里去睡觉。耳畔听远处传来声声凄厉的狼嚎，令人闻之心惊，但舜生来就不怕什么豺狼虎豹。再说豺狼虎豹其实也有他们的规矩。也不是随便胡来，也不是见人就要吃人的。他相信自己会跟历山上的一切飞禽走兽相处得很好，只要以和相处，便相安无事。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大象的长嗥。舜停了手里的活，凝神静听。又一声大象的长嗥传来，这长嗥声像是在痛苦地呼救。
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判定那声音是从森林那边传来的，于是，舜举着明亮的火把，机警地向密林深处搜寻前进。大象的长嗥又一次传来，这声音仿佛就发自舜身边的什么地方。舜举着火把四处张望，搜寻。他再次判定了大象长嗥声的方位，于是便朝一条荒无人迹的小路寻去……
再前去，有一个草木掩蔽的大坑，舜朝下一看，惊讶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发现了跌落在山岩之下的一个偌大的深坑里的一头大象，那大象是躺在草丛中的，一条腿悬在半空中，还微微地颤抖着，这大象一定是从悬崖边失足摔入那深坑中去的，而且看样子摔得真不轻！
大象的长嗥更清晰地从深坑里传上来。
舜焦急地想办法，但悬崖下的通往深坑的路很陡。
舜小心地攀岩而过，将一条长绳绾结在悬崖下的一棵树上，然后举着火把，缒绳而下，下到了大象摔落之处。火把映照下，只见那大象眼睛里冒出了泪水。舜再一仔细查看，发现大象悬空的那条腿被一棵树杈整个儿刺伤了，受伤处血肉模糊。舜蹲在受伤的大象旁边，他的一只手轻轻地触摸了那条血肉模糊的大象腿。受伤的大象竟浑身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嗥。惊得舜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舜想办法，心里有了主意，他爬出坑，去用刀斧砍摘大象食用的植物，把搞来的一大堆芭蕉，果子背下大坑，放在受伤的大象鼻子底下。
“吃吧，伙计，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怕，好好饱餐一顿，吃吧。”
受伤的大象开始用鼻子卷吃树叶和芭蕉。
舜：“好吃吗？”
大象显然是饿坏了，吃得很急。
舜又对大象说：“伙计，现在让我好好包扎一下你这条伤腿吧。”
舜慢慢地接近那受伤的大象，开始用草药为大象包扎那条伤腿。大象甩动了一下鼻子，表示接纳和初步的感激。舜为大象精心地进行了包扎。之后又想，可如何才能将大象从这深坑里救出来呢？
大舜又进了森林，挥汗砍树，砍着砍着，不知不觉天就大亮了。然后用牛皮拧成的绳子牵引着砍下的树，沿着山路往下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木头拉到草木掩映的大坑边了，舜将木头铺垫成一条走出大坑的坡道，他估计那受伤的大象已经可以从这坡道上走出来了。
舜一边修理着坡道，一边回头欣慰受伤的大象：“伙计，有希望了，再忍耐一下，你就可以回到你的伙伴们中间去了！”
大象痛快地吼叫了一声……
舜整理好坡道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早已是饥肠辘辘的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饿：“好了，伙计！现在让我们来试一试。来，勇敢点……”
受伤的大象第一次站了起来，长长地吼叫了一声……
舜：“好样儿的，伙计，来，再勇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