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跃兵：“兄弟，别怕，我们在这呢！”
刘跃兵，安徽省砀山县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曾在《诗刊》《诗歌月刊》《星星诗刊》《诗林》《诗选刊》《草原》《绿风》《诗潮》等发表作品300余首。
本期组稿金陵倦客
诗十首
刘跃兵
一封信
年轻的叶子在原处疯长
我瞬间在这片天，读出
给你写的信
字已不再年轻
这是让人心酸的
枝条又一次变得柔软
春天的所有美好无非是枝上
很快长出了叶和花
无非是天划开了一道口子
雨水划过你在的那里
那样的感觉
迎风飘走给你的一封信
上面的字逐渐变回绿色
而你看着，噬人的黄枯
重现
如同还在冷冬
你相信了传言，但是春风来了
应和着我的踮足而望
海
只是这一天的事
黑色海洋中飘动我的嫁衣
大海的冷寂
需要人来安慰
飞鸟向那里滑翔
如同我张开双臂，向着那里
的目光
一定受到了牵引
我在画最小的鸟
它在我头上这里歇足
这里飘起它时有时无的梦想
海是属于某一个人的
像一套画板
自如的浪花
让岸边破碎
沙砾上我们俩人我光着脚踝
周围是全透明的
海水如同音乐，身子像蛇
“他给我买了房子”，在海上
那种霸道让我无法自拔
敞开的窗子里，可见我孤独的美
如同软禁在这里，身上的蕾丝纱衣
门帘陈旧之回忆
海天一色的颜料，撒向这里
鲜艳而热烈的我，我的目光里
有无法释怀的阴郁翅膀
空气。想象中拉着我的手
房间里给一枝花余下一点温暖
这里，一不留神被浪花淹没
亦幻亦真
大片水面聚拢起来的影
如你水上凝脂般的皮肤
口念“南无阿弥陀佛”
你是我的白玉观音
我
看到遍植于水边的欢乐
拥抱
亲昵
那水面的线条像你的波纹
你的手，指向下界
水里活动的影子
那是我们的步行街
一条船驶向岸边的小区
老北京涮羊肉
东海水晶石
行走的村里的小路
像你
你又隐隐地进入水生的花骨朵里
骑着电车的你
成为中国水墨画里的一个新词
你是我精神的驱动
枝条上的花骨朵
夜景里最美的女人
一个信念的倒影
我扑捉着空气中
你随着光线逃遁了
去影子里如何复制你
把你放在这些替代物上
而你不是这些替代物
这不是一种游戏——
是“你”在我水墨画里
用我毛笔的水润
大面积将你从远处漫延来
——至眼前
我们来跳一段舞吧
凡是无名的，光线均轻松地绕过
无人居住遗弃的楼道
窗口是寸草不生的
扔在山间的骷髅
曾经生长好高的树的老树桩
长街两边的树
再远处，两排楼房
“那事儿你考虑得咋样了？
你说今天给我答复的。”
你不言。
光线治疗这些梦幻
这些图景的重新出现像是与世隔绝的
这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地方
我眼见我们都散去之后
这些聚居物
你的妆化得很淡
闻着是有若无的香水味
光线照过这里的刹那
你冲我一笑，目光有些措手不及
光线照过一群人和房屋
印有我们名字的土地
光线像是闪出了亮光
光线像是一个人在河边散步
我们离开之后的弯曲小径
以及缩回到山林的灰暗色
都毫无准备的我被看到
树的情感
请抽掉我身上凉爽的日光
让你看到我只剩下高举的头颅
你不是放飞的风筝
大风们举着落叶
沉浸在爱的迷途——
是一棵树，一块一块碎裂
最后，树呈现出自己该有的形状
一棵树靠在熟悉的塑料花瓣前
在被我爱怜
依稀认清那形状
蓄积在心中白皙的脸庞
请抹去我的脚印，让你相信活着的树
没有脚步
请把目光和花的锁链砍断
让天空无鸟
山川醒来
请指点着我卸去重负
像秋季中的一棵
让色彩回归于外界风的无边
树腾空
石头显出路面更加的凹凸不平
我见不到除了树之外的其他外景
我和树影子都只剩下了头颅
母亲
需要雨和砂石路
和散文所达到的那种舒缓调子
抛弃了累赘的树梢
对面曾经住过的屋子
大树已还原成此时的模样
年轻时确也算得上美
慢慢将你的身影与这株树分开——
被乌云遮掩的互搭的枝条
只留存了香
都是我情绪化的言语
你斜倚在房屋边
这个角度想你，必定是一趟苦差事
山里面有雨雾的凉气
带有紧迫感下降的潮湿
我在小车的座椅上翻弄一下报纸
雨水有规律的晃动使我有些疲累
正像你慢慢下来扶梯
像一部电影剧本的首页
和我的守口如瓶
距离是一处风的漩涡
乐器的毫无声音
这些想象的只是画面
只有树的形
因为刺目的双鸟一前一后
在雨中疾行飞远
季节摧毁了许多种可能
我不说话时——空间归于眼前
有人正用手指着这辆中途减速的车
顺着方向看去
我盯着那里，看不清楚
却清晰地看见了手臂轻扬
姐姐
发现你：只是你的轮廓
我站立
我还会自言自语
还在凝望远方
我们是互望的亲人
我看的一本书已没有封面
我仍然把它丢进角落里
每一次望你，与空气形成了呼应
必由我的精气神去望你
我几乎触摸到你了
把我引导到恍惚的状态
好像我和你的世界对面而立
我有我的面容，姐姐
我们的目光是往而复返的
我整个人瘫在长椅上
眼睛看着远方
你最初的微笑
它与天地一样长久
我是被动的
与天地保持着平衡
在季节里像天气和梦呓
我看到娇小玲珑的你
我在画布上用颜色总改来改去
河流那样，是我的目光
一木一爱
因想你而存在着
我把它们不停地寄给你
我疲倦而沉默，与我类似的树木
又很高傲
我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根针，刺破天空
重现出来的你，“流”进了我的脑海
你随处可以在哪块墙壁上
都当作一天里我的存在
看惯常舞动的风
树木的处境
关心它们一次性的生死
你挺直的鼻梁乌黑的头发
像宝石一样
望着远方的大地的人，还是自己
向日葵
寄生在山坡
每一株向日葵都是大地的台灯
纯粹，成片的孤独
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遗弃的客厅，成年人的流浪所
点点黄灯很潮湿状
一个人变回向日葵
松垮的睡衣
一个人一定很寂寞
雷电之间，耀眼的剑光
翻飞的叶面
变回旧的黄布伞
酗酒的男人
避难所。印痕，舞台。
我的目光增强了向日葵的亮
这里偏僻，阴郁，爱美
你看了看腕上的表，把头垂得低低
一个人的瘦弱，一个漫长的下午
你感到有点冷
我们的影子叠加
我和你对坐
山坡上的向日葵
我，背靠在向日葵
是插满正燃烧的生日蜡烛
河岸
弱不禁风的叶子，是我们一点一点
释放的时光
迎风，只是你的形状
心像昨日时光已逝
“你在游戏中会死亡……”
我遇见山川，轻轻念一遍咒语
即可顺利通过
现在，你作为面前景遮挡住我
我是被命运抽中的幸运儿了
你遮掩我通向郊区的目光
都更黯淡一些
季节，是用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
在专心地虚构什么
水流倒映出了我
出双入对的鸟在眼前，这还不够
眼见的，都如快衰老的容颜
那般脆弱
花园里的花还泛起了羞涩
是短暂的
无法与你共存
都会被我彻底遗忘
我发觉已置身一片荒野了
它们竟与我混合
那些我，都被我找到
你仅仅停留了一下，感觉愈来愈疏远
所有的可能，都会落地生根
它们上演着日子
我等待游戏的情节再次出现
砖墙
望着砖墙患有了恐惧症
多么强烈的象征
——在一层一层剥落
上千人的名字
把老老小小全给惊动了
在大门前，仰望天空
像突然从悬崖上推下来
一场灾难最终成了装饰壁画
浑身打着寒颤
像生死符在天空
我在延迟这幅画的感受力
她缓缓坐起来，整理一下妆容
摆着的几十个玻璃柜
见他们再次容光焕发
——我在观察一件无根的衣裳
除有清晰可见的花纹
就是个空框架
在凝结的空气中，正对它
向它接近
人走后
空房子，谈女人——会冷
他们的名字
老天正背给我听
他们说着话
“兄弟，别怕，我们在这呢！”
我鼓足勇气
看着自已身处的一间小房子
空气做成的白门从天中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