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还是起点？

宿舍床头摆着的单向历一张张被撕去，一沓又一沓沉甸甸的纸页承载着这一年来飞逝的光阴。看着那一摞厚厚的、饱满的日子逐渐只剩单薄的躯壳，我们遗憾的似乎并不是时间的流失，而是即使时间被如此肉眼可见地量化成一张张纸，还是有太多空白的日子就这样毫无色彩地定格。

未读的过期信件堆满橱窗，生活还是稍显瘠薄。但一切已经板上钉钉，无从涂改。

未曾想在日复一日平淡得即使用画笔往白纸重重涂抹，都尚且只能留下浅淡痕迹的生活里，在一天天地埋首书册为了心中那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而带着那可笑可悲可叹可怜的坚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眼前那一团愈发幽黑浓稠的迷雾深处走去的过程中，高二生活竟已快结束了，连随笔写作也终于走到了尽头。现在点击鼠标，打开名为随笔集的文件夹，看着这一年来黑色的微软字体里记载的自己喜怒哀乐的成长历程，还是会忍不住感慨万千。

尤记得高中刚开学时，我尚且还能带着少年人应有的意气与热情，以炽热浓烈的情感去狠狠拥抱每一天的朝阳。我还能带着尚算纯粹干净的心灵以孩子最为天真无邪的视角看待这个复杂的世界，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嫌弃家人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关切话语，我还能不知天高地厚地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宇宙中的一个小小中心，我还能轻而易举地捧出一片赤诚丹心对待周遭一切。

长大了，真得会发现很多很多事情都不应该是也不可能是理所当然的。

努力了不会有回报，付出的真挚情感只会被视若无睹甚至狠狠蹂躏，曾经自认为浓烈到足以维系一生的捧在心间珍视的情谊终是抵不过时间的侵蚀，只能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地感受着它日益消退直至完全浮于表面而后消散，曾经自以为傲自视甚高的东西到头来发现像极了跳梁小丑不过笑话一场，跨越了重重心里落差后不得不逐渐接受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为普通平庸的一员，再难逃离生活所预设好的弯曲小道，而周遭的人也大多难以逃脱这内卷而冷漠的氛围，几乎再遇不到完全纯粹而无私的帮助了。

似乎走得越远，越能感到自己正慢慢被这个灰色的世界所同化。为了抵御伤害只能学着他人的模样多留个心眼，给原本尚算纯净的内心戴上残酷而冷漠的面具。逐渐将喜好憎恶统统隐于虚假丑陋的外表之下，在大脑一遍遍的过滤与自我催眠后再难分清初心究竟是什么，也失去了明确表达憎恶与世界对抗的勇气。成长是童真的尽头吗？还是新的涅槃重生寻找自我的起点？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我们又得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

还是难以避免地陷入悲观情绪了呢。本意是想写点温暖美好的小事矫饰一下日益荒芜的内心并给一年来或认真或潦草的随笔记录作个看得过去的美满结局，但现在看来这项任务已难以完成，不过也算是给这两年来的心路历程作了个简略总结罢。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相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尾也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不妨积攒一些告别方法，认真地说出“再见”。

【推荐语】“原来不仅我一个人会这么想”是我看完这篇随笔后的第一个感想。这是一篇特别真诚的文章，作者回顾了写随笔的这一年来自己的成长历程，描写与抒情兼具的文字感染力很强。所以明知文章偏私人化却还是推了这篇，希望李乐不要介意。（胡惠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