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抹不去的记忆——拉干柴
文/冯兵绪
元旦回家,到坡上去给栗树剪枝,顺便背回几背干柴来。小儿见了不解地问:“爸爸,你们小时候也常去背干柴吧?”“是的,那时候,你三爷爷经常带我上山拉干柴。”小儿的这问话勾起了我久远的思绪,小时候跟着三叔拉干柴的那一幕幕恍如昨日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小时候,家家户户都盘着一口大锅并连着一盘土炕,一年里吃饭得烧老多的柴。家里全靠父亲一人割柴,难以供上灶火的。放了秋假,常常和小伙伴们去山上割青叶荆柴,一个假期里能割小山似的一垛柴。可这些柴不禁烧,到不了腊月就烧完了。母亲只好烧父亲刚割回的湿柴了。湿柴不好着,不知母亲忍受了多少烟呛火燎的痛苦!
过了腊月十五,不用几天,学校就放年假了。这样,我就可以跟着三叔去十几外的邻村的山上拉干柴了。母亲早早盼着这一天了。
三叔比我大七八岁,上完初中就下农业地里挣工分儿了。三叔人很利索,只是爷爷、奶奶去世得早,靠两个姑姑照顾了。三叔常常到哪里也带着我,我成了三叔的一条小尾巴。自然,带着我上山拉干柴也是常有的事了。
上山头一天,三叔帮我把斧头磨得快快的,柴架上的绳子都做了检查,保证半路上不出差错。天蒙蒙亮就起床吃饭,顶着西天边上的弯弯的月牙上路了。
一路上,呼呼的小北风像把小刀子,割得脸生疼生疼的。三叔和大伙们却放开喉咙唱起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声震幽谷,回声阵阵。抑扬顿挫,激昂高亢。一切寒意陡然无存!距邻村三里路,到邻村人家都刚刚起床。自这里离拉干柴的岭旮旯儿还有七八里山路。走着走着就冒汗了,大伙就坐下歇一会儿,谈论着自己昨天拉干柴的发现与惊喜。稍微落落汗就马上动身,不然身上感到更冷了。
岭旮旯儿与山西搭界,攀过三四里地的岭盘就到了和顺县境内的松烟公社。我本家的一个姑姑就嫁到了那里。岭旮旯儿沟深林密,除了牧羊人到这里放羊外,再不会见到人影了。林内鸟鸣声声,不时传来几声怪兽的叫声。还别说,没个胆量的人真不敢一人进这林子。因此,林子生长茂盛,但又阳光郁闷。这样一来,不少的树上就有了几枝干枯枝儿了,偶尔还可碰见干了的一棵树,那就“发财”了!
我们进了林子,大伙四散不见了。三叔带我进了一条小沟里,他敏捷地爬上了树,挥动斧头不几下就砍下不少的干柴来。他不时地从这棵树上跃到那棵树上,挥动斧头砍几下,一眨眼功夫又跃到了另一棵树上······我只负责把三叔砍下的柴扯到一堆里,再把一些支楞的枝子砍下来。等三叔把我们俩人共背的柴砍够了,他就下树来拧腰子,捆柴禾,刹架子。这些三叔很内行,砸几根荆条子,把在胳膊上一拧,再把两根对拧在一起,之后再接上一根,拧几下,一根腰子就成了。捆柴时,三叔更有讲究,把柴捆捆得扁扁的,并要一捆大一捆小,这样背起来省劲儿。三叔捆好柴,先帮我刹好架子,再动手刹自己的架子。
边刹边教我怎样刹架子:先把小捆柴刹在下边,两脚蹬住柴捆,两手把绳子穿过架锔子要使劲逮,逮紧了将绳子扣在架锔顶头上。刹好了小捆儿,把架子扶起来靠在一个平整的地方,再把大捆放上去,最后把绳子刹紧。这样刹好的架子背起来重心正好在脊背上,要是把大捆儿刹在下边重心到腰部,背起来就重多了。我在一边认真地看着,默默地记着刹架子的方法,听着三叔的讲解。
擦擦汗,撒一泡尿,背起柴就动身往回走。三叔在前边引路,时时提醒我小心防备脚下滑 ,或不要被树枝绊了。特别是下崖头时要我像他那样,脸朝里,倒退着一步一步往下挪。走一段路累了,就找个地方歇一歇。三叔在前边找好了地方才让我歇下。刚开始背着柴倒不觉得怎么样,走出几里之后,就觉得背上的柴如一座小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走不了多长一段不由得就想停下来歇一歇,慢慢地就跟不上三叔了。汗水不住劲地往下滴,两腿不住劲儿地发抖。三叔不得不停下来等我,给我鼓劲儿,教我背柴怎样走路。可慢慢地追不上大伙儿了,后边只剩下我和三叔了。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到了邻村,一眼看见大姑站在村口等我们。大姑嫁在邻村,三叔常带我到大姑家。我什么也顾不得了,靠下架子就直奔大姑家。大姑已把饭舀在碗里了,我端起碗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大姑在一边劝我慢点儿吃,吃得饱饱的,好有劲儿往回走。我和三叔都吃饱了,少歇了一会儿又继续上路了。这下感到轻松多了,没有歇几歇就到家了。
尽管第二天感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仍坚持和三叔一道继续上岭旮旯儿去拉干柴。没几天就慢慢适应了,就跟上大伙儿了。不几天拉回的干柴就起了垛,邻居大娘眼馋得不得了。过大年时,母亲抱了一大捆干柴给了大娘。临近年关,我和三叔一起用排子车推了一车干柴送给了十几里外的二姑家,引得左邻右舍更是眼馋得不得了。
如今烧柴已不是什么大事了,有了电饭锅、电磁炉、煤气灶,又方便又干净。坡上到处是胳膊粗的荆棘,年轻人谁还愿意到十几里外的山上去拉干柴呢?但我与三叔一道去拉干柴那一幕永远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