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位手艺人 / 韩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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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71期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 我妈是位手艺人」
我妈是位裁缝,手艺可好了。
小时候,每到大年初一,我们总能穿出一身漂亮的衣服,那都是我妈做的,可好看了,羡煞过身边不少的小伙伴,也收获过可多可多的优越感,如今想起,依然是满满的自豪。我妈做的衣服就是好,我可以骄傲地说,合身是基础,样式是提升,修饰、点缀更是点睛之笔。足尺寸的布料,到了她的手下,做成了一件衣服,那是极没有难度的事,信手掂来,就如同给小学毕业生出题,让其算出百以内的加减法的算式题一样;即使那些不足尺寸的布料,到了她的手下,她左比比,右较较,横着竖着再量量,只要不是欠缺得太离谱,也总能从她的手下,诞生出一件件让叔叔、姑姑、大伯、大婶特别满意的作品;更妙的是,我妈还能从各种边角料中选出材料,为我成功地做出一件衣服,这时的衣服,虽是拼接,但每一处衔接都是那么自然,有时候为了掩盖缝口,她会做一个装饰,这时候我会觉得每一处的装饰都是那么完美,就像有意而为之的。以至于同村的婶子会说,她也想买几块那样颜色的布料,做成那样拼接而成的衣服呢。
上小学时,我或是弟弟被选中到了学校的合唱团,这时候,老师总会要求同学们都回家借一身衣服,白衬衣、蓝裤子的时候最多,在当时,这身衣服上视率最高了,回家后跟妈一说,我妈认为,蓝裤子演出完了还可以再穿,可是这白衬衫不行,平时穿着太容易脏,还难洗,于是我妈就会为我新做一条裤子,有时侯是新布,大多时候是大人们穿旧的裤子,膝盖处穿烂了,便改成了小孩儿的裤子。可是上衣不能这么做,于是妈便拿出她自己的一件白色上衣,这儿改改,那儿缝缝,让我穿在身上之后,再去修修,等我演出完了,她又像变戏法一样,变回大人的衣服了呢。到了学校,看看同学们的衣服,有的直接穿她爸的白衬衫,过于肥大,就将袖子挽起来,衣摆束进裤腰,像一只小熊;有的穿那裤子,不知道是哪位长辈的,一个裤管就似乎能装得下他整个的人似的,活像舞台上的小丑;有的衣服太过窄小,紧紧地绷在身上,不敢弯腰,生怕稍一扭动,随时就会撕裂,整个人不活泛了,如同孙猴子被戴上的金箍圈,安分了好多;当然也有新作一身衣服的人,这种人是极少极少的极个别的,而且不是常人能比的;再看看我的衣服,既合身,又舒服,还没让爸爸掏腰包花钱。心里那个美呀,估计比参赛得奖还要美不知多少倍呢!
据说,村里好多人都来找我妈,她们来求做各种活儿,有老人的棉衣、外套、棉帽,有小孩儿的罩衣、开裆裤,有婴儿的满月衣物,有年轻人的婚装、嫁妆,还有一些人的私人用品。妈总是有求必应,用她的话说“大不了多熬几个夜,人在难处呢,需要帮咱就伸手帮帮”,其实我知道,那时候她往往熬的是通宵。后来轮到姑姑需要做嫁妆,妈妈更是责无旁贷。
记得我刚开始工作那年,经过好长时间的计划与积攒,终于买到一条自己心仪已久的纯白色的裤子,怎么看怎么美,心里可高兴了,尽管都骑上自行车了,可内心的喜滋滋还是按耐不住,骑着骑着低头看一眼裤腿面,再骑着骑着扭腰瞅一眼裤管,嘴里还不由自主地哼出小调,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只黑狗,赶紧躲,车子三拐两拐,倒了,连车带人摔到柏油路上,周围人都往这边看,我顾不了太多,爬起来,推起车,骑上先离开,直至没人处,下车查看,呀!白净的裤子到处都脏,再细看,膝盖旁侧不知挂哪儿了,被割出一道口子,近乎两厘米呢,看看这样的裤子,如同一张脏兮兮的脸上,张着一张傻傻的嘴巴,丑得不忍直视,不行,得立刻回家。后来,我妈安慰过我之后,接过裤子,找到绣花针,戴上眼镜,坐在太阳底下,我撇着嘴看她,只见妈妈翻过裤子,从裤腰里子上,小心地抽出两根线,穿上细小的绣花针,一针又一针,一下又一下慢慢地侍弄,过了很久很久一段时间,才弄好了,再把等不及的我喊过来,将裤子交给我,咦!那张难看的嘴巴没有了,平平展展的,太好了,据她介绍才知道,我妈用的是本色线,而且顺着裤子布料的纹路去修补,搭眼一看,还真看不出来,除非专门仔细去察。这效果,瞬间让我对我的裤子又找回了原来的美感。
妈的手艺就是好,直到现在,虽然穿衣不再靠做,但七十多岁的她,仍然经常性地戴上老花镜,为我们解决衣物被褥上的诸多难题,而且她的作品,常常让我们叹为观止,惊叹到怀疑的程度。
其实,我妈不光做衣服手巧,做饭干事儿都很巧。我们家,奶奶去世得早,爸是老大,我妈便很自然地与爸一起接过照顾一家老小的重担,共同扛着。爷爷的胃不太好,吃饭不能吃硬的饭,可是姑姑叔叔们年轻,又不能总是吃些软塌塌的饭,于是,我妈做米饭时,会巧妙地在铁锅的一边稍稍用铲子压压,形成一个小小的“小盆地”,“小盆地”中央引来多余的水分,使得这里的米饭比别处的更软一些。饭熟了,我妈会将“小盆地”中心地带的米饭盛给爷爷,“盆地”边沿地带的盛给她自己,其他地方软硬合适的米饭盛给家里其他人。面条要简单很多,只需要为爷爷多煮一会儿就行。这一简单的动作,我妈始终坚持着,直至爷爷去世。听我爸说,奶奶去世时叔叔刚上小学,不太懂事儿,伤心很快就过,然后到处跑,晚上时,我妈常常会烧好水,亲自为他洗脸;到了冬天,叔叔的手和脚有时候就冻裂了,手一攥便会淌血,这时候,我妈会烧好茄子秸秆水,逼着叔叔去烫烫手,烫烫脚,然后再拿出自己的擦手油,亲自为叔叔涂上,并包扎起来,叔叔往往刚开始极不乐意,但烫过的手和脚暖暖的、软软的、也干干净净的,再涂上擦手油被包起来后,可舒服了,他便不再嚷嚷,也就服了我妈的巧手。
我妈用她那双手缝制新的衣物,也用她的那双手修补衣物上的缺憾与不足;同时,她用她的那双手编织新生活,也用她的那双手修补生活中的不足与缺憾。坐在缝纫机旁,我妈用双手精心侍弄每一件衣物;处在生活中,我妈用双手精心照顾每一个人。她想让缝纫机上的每一件衣物,近乎完美地展现,同时也想让生活中的每一种情,都幸福快乐地滋生。不管是婆媳情、姑嫂情,还是邻里情,都如同那条被修补过的裤子一样,几近完美,让临于其中的人都舒心、又顺心。
人无完人,事无完事,开启新的生活,费力十之一二,修补不完美的生活,费力十之八九。一双会修补的手,可以让破洞愈合,让缺憾溜走。而后留下的除了幸福,就只剩下如意了。
有我妈这样的手艺真好,有我妈这样有手艺的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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