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功夫

晚上，近期练习的黄边纸快写完了，仅余最后一张。

匆匆吃过晚饭，开灯，打开字帖，张开纸，润好笔，在纸的四周留好天地，我想认认真真地写幅字。我选择的是隶书《史晨碑》，就临这本字帖。原来写字总是很随意，看到好的字就想拿来临写，当然，什么样的字帖写得都不像，更不要说神似了。一路写来，写了很长时间。自去年秋天，开始集中临汉隶，真谓“钻之弥深，仰之弥高”，兴趣越来越浓，就这样坚持写下来。

《史晨碑》结体严整，以方块字为多，内疏外紧。整篇开，严整规范；单字看，疏朗有致。就用笔来讲，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我反反复复研读了很多遍字帖，也临写了很多。但是，当我认认真真地把这幅完整的字写完后，摆在地上一看，无论用笔还是结体，很多地方都不到位。笔一放下，就生出一种颓丧的感觉。这字写起来太难了，我笔下的字与帖中的字有着遥远的距离，甚至有点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于是，放下笔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几回，平复以下心情。再回看字帖时，又有了一种亲近感。

然后，又裁下两幅纸。把帖放在桌上，依帖中字之大小，屏心静气，依次临写。渐渐把心收回到了字帖里，笔画渐渐自然起来，心里越来越静。这两幅小字写来，让身心都舒泰起来。晚上睡觉都感觉沉沉地，安静地很。

写字，是最易把控的功课。一纸、一笔、一墨、一帖、一书桌，就可以让你安下心来，可以写一刻钟，也可以写两小时，甚至可以写半天，写到深夜。写字，会让你的心格外安静，把心依靠在笔墨里，依着字的线条汩汩流动，滋润得很。

早上，起床上班时，拿出昨晚写的两幅小字。几乎不用对帖，依然可以看出几许毛病来，笔画不够简洁，用笔不够自然，行笔力度不够……所有的毛病，都只能留在下次临写时予以纠正了。

我当然知道，写好字是一个慢长的过程。匆忙之中，是难以写好字的。就像树的年轮，只有静下来，安心做一棵树，一天天地吸收日月精华，静看潮起潮落，所有的荣枯一点点浓缩起来，才成为那一圈圈的年轮。功利地写字，就如拔苗助长，看似快了，却失去了生机和意义。

写字，急不得。写字的乐趣就在于一遍遍地临写。把自己的忧愁，把自己的喜悦，把自己的心思，把时光，把岁月，把日出日落，都写进一笔一画中，才会看见自己的心思，遇见自己的行走，懂得自己身在何方，究竟能做些什么。

何妨不把写字看作是在打发光阴？日出日落，墨枯墨淡，一任岁月把自己打磨成手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