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风、白毛糊糊、莲针墩【六】
〓第 1532 期 〓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钻进了大黄风的土腥气。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朗读课文童声合唱交响曲。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布满了牛耕希望的田野里。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藏进那绿化深挖的树坑里。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就在那踩锹开荒的脚板底。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爬上了掏家雀的小木梯。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化作了辛勤汗水流进幸福渠。
大黄风、白毛糊糊、莲针墩之六
粮食局辞旧迎新跨年庆元旦晚会在会议室举办，允许学生们参加。晚会由操内蒙西部方言的秘书老邢主持。“今天的晚会是由粮食局党总支、局委会组织的，首先有请党总支书记、局长燕如鹏同志致新年贺辞。”燕局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肯定了粮食系统年内的工作成绩，提出了在新的一年里的工作任务和对干部职工的希望及要求。然后对分管后勤的小李副局长和搞总务的老王说:“把东西分发给大家，让干部职工、家属孩子们边嗑瓜子儿、边呡糖块儿，边喝茶水儿，边看文艺表演吧。”
台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俩搪瓷盆，一个盛糖块儿，一盆儿搁炒葵花子儿。大家自觉排好队，依次领取。小李副局长分发糖块，每人可领得十枚。老王拿了把食堂舀饭的大铁勺子，每人给㧟一勺子炒葵花子儿，大人孩子一视同仁。老王还不时吩咐孩子们撑开洋弥子(孩子们的口袋兜兜都在明面上缝着)。大家别提有多高兴了，既能享受一年也吃不上几次的东西，又能欣赏文艺演出。
首先由局机关的年轻干部们表演了大合唱。女同志有郝秀珍、毛凤英、尤玉兰、李文华，还有两个蒙古族女同志，男同志有郑丙文、安生德、安守治、孙志、郭灵宝、张志文、小周等。一首歌曲《东方红》拉开了晚会序幕，《歌唱祖国》刚落音，观众齐声呐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熟悉的《大生产之歌》响彻会议室。解放区呀么嗬嗨！大生产呀么嗬嗨！军队和人民西哩哩嚓啦啦嗦噜噜呔，齐动员呀么嗬嗨！自力更生么嗬嗨！丰衣足食么嗬嗨！加紧生产西哩哩嚓啦啦嗦噜噜呔，为抗战呀么嗬嗨！又能武呀么嗬嗨！又能文呀么嗬嗨！要问我什么队伍，一二三四！八路军呀么嗬嗨！
歌声高亢嘹亮、荡气回肠、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凝聚力量。晚会马上掀起高潮，群情激昂，反复歌唱，经久不息，如滔滔江水，浩浩荡荡，奔腾向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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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老邢抬起双手下压，示意静场。“请大家安静，燕局长有话要讲。”燕局长操着他那山西代县口音讲道:“干部职工家属孩子们，当年日本鬼子、国民党反动派对陕甘宁边区实行经济封锁，妄图饿死困死八路军和边区人民。毛主席号召我们开展大生产运动，三五九旅在南泥湾开荒种地，周副主席带头转动纺车学纺线线，军民团结一心，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赢得了丰衣足食。新的一年里我们也要象歌中唱的那样，在粮食系统内搞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大生产运动。共产党领导人民翻身得解放，就是要让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幸福生活。春季土开后，家家都要在房前屋后开荒种地，小麦莜麦不好作务，种上山药蛋总能有点儿收成吧；房前种些菠菜、小白菜、水萝卜、豆角、葫芦、蔓菁，夏秋季的菜蔬不就解决了嘛(那些年气侯寒冷，无霜期短，不适宜种植西红柿、黄瓜等成熟较晚的蔬果类)。过完旧历大年，粮食局家属凡是没有病能干动的一律去道西粮库做营生，缝麻袋、补苫布、打粮(将堆积在库房的散粮装麻袋起垛)，挣钱贴补家用。孩子们放学后要帮助家长开荒种地，干家务活儿(那时老师不布置家庭作业，课外作业在上自习时就己经完成上交了)。只要我们大家一条心，勤劳实干有了吃的，有了钱花，就能减轻干部职工的压力，就是对国家做出了贡献。大伙愿意不愿意干呀？”“太好啦！我们愿意跟着燕局长干！”在场干部职工、家属孩子们异口同声，会议室再次沸腾起来。“好！好！好！耽误了大家一会儿，节目继续进行吧。”
接下来一位会变魔术的干部表演吞针穿线，只见他将一把缝衣针吞下肚里，又将一条线团巴团巴咽下，嘴里鼓捣一番，用一只手扯住线头，随即把一串挂在线上的缝衣针徐徐拉出，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干部幺长钧的家属京腔京韵清唱一段京剧《五家坡》搏得一片掌声。轮到学生孩子们登场了，我妹妹、英英、丰育、迎雪、爱子、莉莉边唱边跳在学校刚学会的舞蹈，受到大人们的一致称赞。讲西口方言的许祯唱了一段二人台《拜大年》引起共鸣，随唱者还不少。阳高人老曹男扮女妆，表演山西梆子王宝钏的唱段《算粮登殿》招来家属女眷们的大声喝彩。局领导们也献上了几首苏联歌曲。压轴戏是由父亲与河北同乡拐子老辛表演的一段传统相声，搞笑的包袱皮儿一抖开，大家叫好不绝，齐呼:“再来一段！”父亲鞠躬致谢:“下面我俩再为各位表演一段双簧。”老辛接话:“对，双簧，我说他比划。”这双簧就是一个人蹲在椅子后面不露脸，扮演类似相声中的说学逗唱，捧逗哏活儿全揽。前面一人对口型，表演动作。幽默、滑稽、诙谐、逗笑。老辛一拐一瘸走到椅子后面蹲将下来便开了口:“欢欢喜喜走上台，先把小辫儿扎起来，(父亲掏出导具小辫儿套在头上)这一打扮真漂亮，身不由己扭起来，锵锵嘁圪锵扭起来，扭起来，扭起来……”父亲返头边扭边走近老辛，揪住其耳朵把他提起来。“这是想让我散架子呀！扭起来，扭起来，没完啦？”老辛挣脱:“好，好，好，我接着说。”父亲吩咐道:“我拍下醒木(类似古代县衙审讯时用的惊堂木)你就开说。”老辛又一拐一瘸走到椅子后面蹲下，父亲坐在椅子上将醒木往桌子上一拍，老辛又开说了。“坐定太师椅，醒木拍得响，掏出扑粉来，双眼先抹上，再往嘴上塗一坨，大家看我浪不浪，怎么样？怎么样？”父亲翻身将老辛拉起，“怎么样？怎么样？你倒是往下说呀！”“行，行，行，听我继续往下说。”各就各位，父亲又拍响醒木。“拿起镜子照照看，照照看，照照看，看，看，看……”父亲边作照镜相，边憋着一口气站起来，再次揪住老辛的耳朵:“你成心要把我憋死呀？看甚么，看，看，看？”“别生气，别生气，我说，我说。”父亲又坐稳椅子拍响醒木。“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好看。”老辛提高嗓门大声道:“好象三个煮鸡蛋！”父亲把老辛拖到前面，“合着你晚饭没吃饱，把我的脸当成仨煮鸡蛋来啃呀！”二人弯腰深深鞠躬谢幕。他俩的表演、扮相乐得大伙儿泪眼扑簌、捧腹开怀、你拍我推、东倒西歪。燕局长也被他俩逗得掩鼻嘻笑，不禁昵呼:“真俩活宝。”
午夜已到，晚会接近尾声，但意犹未尽的干部职工家属孩子们久久不想离去。是呀，这场晚会不仅给大家带来了欢乐，同时也为大家绘制勾勒出一幅蓝图美景，提出了奋斗目标，指出了前进方向，播种下过上美好日子的希望。牢记此刻，难忘今宵，再见了！来年晚会重逢再聚首，共举杯痛饮丰收酒。
开学了，又到黄风最甚时，风声、歌声、读书声重新溢满校园。春季，土牧尔台镇大人小孩出门都要佩带防风眼镜，这也成了有别于其他地方的一道独特风景线。每当谈论年内风期长短、风力大小时，家住黄家村的同学们便搬出长辈们的口头禅:黄家村黄家村，一年一场大黄风，正月刮到腊冬尽。白天常点煤油灯，土尘呛得头发昏，风吹砂打眼难睁，吃饭不要嫌牙碜。话虽这般，亦有夸张，必竟阳气上升、岁序回暖，总有风停日朗之时。田野里有了牛耕，农民们开始了播种。旗里也组织机关、企事业单位、工厂、学校开展春季植树造林活动。土牧尔台小学被分派到火车站、铁路供应站的东面挖树坑，学生们从家里扛来铁锹参加劳动。镇域内土质不好，石头挺多，各班班主任边强调进度，边用米尺按要求的标准掌握监督着树坑的宽度和深度。刨挖树坑虽然费劲儿，但孩子们有用之不竭的气力，休息时也不忘三五捉对叫阵摔跤。张福勇猛，和其个头差不多的同学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就去挑战高大粗壮的石全根。他被石全根揪起露出脊背也不服输。眼看石全根把他悠起来脱离地面，但始终放不倒他，两人款款摔了个平手。连体育老师都表扬张福是摔跤健将，机巧有耐力，坚韧且灵活，有发展前途。土镇植树造林因缺水得不到及时浇灌，便成了年年栽树，年年不活，劳民伤财，尽做了些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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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家属院的孩子们放学后便操起铁锹翻地，开荒掘挖之余，被窝居在房顶屋檐破壳不久的家巴雀儿子们叽叽啾啾的叫声所吸引。从办公室后墙搬起梯子满院掏雀儿。月明、大格尔、如龙个子高，上下梯子不利索，栓兔、来喜、朝朝人矮，怕上去后站不牢，平生、小六胆子小不敢上。就数我傻愣，胆儿肥，自恃身体瘦俏，动作麻利，大孩子们又会撺掇，接过他们递给的竹棍棍，象昂首挺胸、豪气干云的出征英雄，上阵壮士，前有抬梯众人开路，后有大小玩伴簇拥。梯口对准雀窝处时，我便三下五除二爬梯上去。小雀儿受到惊吓，都不敢吱声。我瞅准窝口杵进竹棍开始旋扭，手头感觉有线麻类缠绕时，便紧拧几下往出拉拽。基本都是一窝端，有时甚至将回窝喂食的大雀儿也搅纠出来。忙把那些麻、线、毛、草、大小雀儿，还有捎带出的几颗雀蛋，一股恼儿放进帽壳儿里，撮起来迅速下梯交到大孩子们之手。他们给抬扶梯者及一众帮手分配猎获物。一回最少掏四、五窝，每窝约有四、五只小雀儿。据说家巴雀一年能孵三窝小雀儿。院子里的小家雀确实没少让我祸害。殊不知它们是养不活的。大雀儿被捉逮后，绝食而亡。小雀儿尽管找虫能喂养几日，但稍大后便也会郁闷至死。造孽呀！不懂事的童年。
按照燕局长要求，局机关家属除患病和孕妇及有吃奶孩子缠身者外，每天大约二十多名娘子军步行跨越铁道线进入粮库开始做营生。缝补麻袋、苫布、打粮、积垛。按时上下班儿，一早一晚还不误开荒种地种菜。母亲在老家时，常年劳作于大田，种点儿土豆、蔬果类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儿。她在门前挖沟起塄造田，插编上蓿亥杆、荆条以防猪鸡跑进菜地作害。然后将圈好的长方形土地深挖复翻，施入沤制好的猪、鸡粪，人屎尿。坐水点种上叶菜、根茎、蔓瓜类作物。洗脸水、洗锅水都让我们攒着，她定时给秧苗浇注。在其精心侍弄下，植株一天一个样，较比左邻右舍要强势的多。西葫芦大，小葱壮，水萝卜粗，茴子白旺，菠菜宽，豆角长。路过之人驻足称赞，纷纷央她介绍栽培、管理方法。她毫不保留隐瞒，口手相传于大家。正如燕局长希望的那样，夏秋两季粮食局家属们确确实实绝少出去买菜。【未完待续】
本文作者|高存刚
本文编辑|王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