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诗选】我们追求的爱情只在书里（当代著名女作家虹影诗选）

●影子的时代

你是时代
我是瓶子，里面装着罪行
还有最娇嫩的叶子
最美的一丝头发
和你低沉的声音：
爱我，在瓶底攀沿
击毁我，如击毁曾经的诺言一样
掉下捆绑思想的绳子和久违的歌曲
掉下手指的一次又一次战栗
石头在开花
时间如利刃
就是今天，我这个盲人
睁开了双眼

●琴 声

我藏起来的木板 搁置过一颗冰凉的
头颅 一个我深爱过的罪人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谈论
我从来都爱不该爱的人
或许说 从来都原谅他们

我坐在石尖上直到天明
厌恶椅子和另一个人的膝
我坐在石尖上难忍地等你

是你教会我成为一个最坏的女人
你说女人就得这样

我插在你身上的玫瑰
可以是我的未来 可以是这个夜晚
可以是一个日新月异的嘴唇或其它器官
它甚至可以是整个世界

我要的就是整个世界 一片黑色
可以折叠起来
像我的瞳孔集中这些世纪所有的泪水

●年 轻

我控制，我控制
我无力，我无力
我失去，我失去
双手伸出
头昂起
太阳转过来
你转过来
这糟糕的世界即便
只剩下一颗残缺的草莓
我也要递给你

●玫瑰的中心

把我献给你
因为你盛开如初
在深渊之上
在灰烬的中心

我翻墙越过
想远离愤怒的源头
我同意成为一个沉默者
让芳香浪费在空气里
任阴影吞没一个个城市
滋养锋利的荆刺
编成我们头顶的桂冠

真理是一把刀
切开内心的中间地带
我呼吸，需要一面时间的镜子
凝视
江水向上汹涌，漫过我
托着我向上
亲爱的，告诉你
我真的不惧怕再次坠落

●我是红色的

我将一条河的人记住
他们在此岸，看不到彼岸
他们用沉默消磨旧仇新恨，把沉船打捞后
粉碎
告诉你，这一年，母亲走了
我一次也没哭
我从未梦到过她
这一年，我没有机会去山上
上坟的事，是头痛的事
这一年
死的人都是意外
这一年春天开满花朵
在我的手掌上聚集，一朵便是一条命
他们的血染红了我
这一年你们必须与亲人分离
爱谁，不如
生存下去，但让人失去耐心
因为
我们追求的爱情只在书里
河流是河流，船舶是船舶
青铜雕像，一不留意粉碎
而人的尊严呢
被你轻轻塞入镜子之中
我是红色的

【作者简介】虹影，著名作家、诗人，中国新女性文学的代表之一。1962年生于重庆，现居北京。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孔雀的叫喊》《阿难》《饥饿的女儿》《K》《女子有行》，诗集《鱼教会鱼歌唱》《我也叫萨朗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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