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杰：双泉铺的婆娘

双泉铺的婆娘

陈玉杰

千城车飞绝，万街人踪灭。

正月初六，尽管艳阳高照，春意融融，然而，大地仍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惊恐地盯着光怪陆离的天空。从城里“逃离”出来，从年前到年后，我在双泉铺乡下“泰山”（岳父）家已经蛰伏了整整半个月，中餐后，我憋得难受，于是全副武装，喷洒消毒液后，我悄悄溜了出去……

乡村安装一新的“村村响”一直在不间断地广播，说新型冠状病毒正处于爆发阶段，全国尤其是武汉感染者越来越多。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我选择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山路行走，静静的山冈上，明媚的阳光，和煦的微风，清澈的山泉，尤其是那自由飞翔的小鸟，令我彻底忘记了人间的恐怖。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山的另一面，放眼望去，山脚下田里劳作的一对夫妻令我感到特别震惊。他们没带口罩，女人在挥舞着锄头，而男人却坐在一旁抽烟，他们身旁盛开的金黄的油菜花吸引了我。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了他们对面的小渠边，忙碌的蜜蜂在油菜花丛中飞来飞去，（令我感到惊异的是小蜜蜂只叮花蕊中间那一部分，而且驻留的时间非常短，不足一秒钟），潺潺的小溪缓缓地流淌，嫩绿的小草在溪水两旁清晰可见，偶尔窜出一两条小鱼，令人怦然心动。面对此情此景，我想起了东晋谢灵运和唐朝王维的诗：“池塘生春草”“清泉石上流”。女人的挖土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隔着两米多宽的水渠，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和他们问候一声。他们夫妻非常热情，根本没有把我当“外人”看，他们的真诚与纯朴彻底打消了我的顾虑，我们的交流也进展得非常顺利与愉快。男人姓戴，看得出身体比较虚弱，讲话轻言细语，面带微笑但有些羞涩，女人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也许是常年劳动的原因，面色红润，声若洪钟，谈到自豪的事情总是仰天大笑，令人惊讶的是女人滚圆的屁股后袋里插着一台苹果6手机。

挖了一上午的土，再加上太阳越来越大，女人突然放下手中的锄头，开始脱身上的毛衣，也许是女人头太大的原因，毛衣卡在女人的脖子上，由于女人的毛衣和衬衣加内衣紧紧粘在了一起，女人在使劲翻卷毛衣的时候，露出了她那雪白而丰腴的肌肤。女人左右晃动了好一阵子才脱下毛衣。女人一边挖土一边和我聊天，她说她们夫妻去年一共打了一万多斤稻谷，（米两块五一斤）种了六千多根莴芛，（莴芛三至四块一根），年前都卖完了，春节前又种了两千多株白菜和萝卜，现在丰收在望。我跟他们开玩笑说“那你们今年可以大发横财了，听说广州昨天白菜卖到八块钱一斤，你们为什么不拉白菜去城里卖呢？”，女人放下锄头，朝我放声大笑，因为笑得开心，她那高耸的胸部也上下起伏，女人爽朗的笑声令我感到非常窘迫。她说她今年正月初三就开张卖菜了，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拉了一大车白菜萝卜到邵东眼镜城去卖，所有蔬菜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抢光了”，不过她一再强调自己没涨一分钱价，我问她为什么不涨价，今年机会难得哦，正是大赚特赚的好时机，说到这，女人的脸立刻沉下来了，她说她的顾客都是好几年的老朋友了，她卖的是“良心菜”，不能昧着良心发“国难财”。

听了她的话，我顿时感到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多么渺小，这时，坐在田埂上一直默默抽烟的男人也说话了，他说他的家全靠他的女人支撑着，现在俩个孩子都考上了重点大学，家里也盖起了三层楼的小洋楼，等有空闲时间，他还准备去考驾照。说到这，女人朝自己男人丢了一块土：“就你会耍，累死我”，面对女人的嗔怪，男人“嘿嘿，嘿嘿嘿嘿”一个劲地笑，“只怪我，只怪我我有这个福气，讨了一个好婆娘啊！”女人听到这句话，脸立刻变得通红，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涩，她拼命地朝前挖土。

告别这对幸福的夫妻，我立马扯掉了脸上的口罩，乡间的太阳是那么真实而温暖！

（本文作者系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阳市、邵东市两级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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