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秋雨来敲窗

作者：王岗

深夜醒来，忽然听到雨打窗子有节奏地敲击声。来乡下度周末，是想躲开城市的喧嚣，找寻乡村深夜那份独有的静谧，不巧被一场秋雨搅了美梦。没有不悦，只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儿时梦幻般的感觉。整个村庄都在沉睡，除了这单纯源于大自然的天籁。

秋天的雨不同于其他季节。或许是害怕惊扰了百草花开的美梦，春天的雨，像牛的绒毛，落地没有一点点声音，只能用肌肤来感知。夏天的雨，像从天空中泼下来的一帘帘水幕，那种排山倒海之势更适合看。秋天的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点点滴滴都入耳，丝丝缕缕都入心，不知不觉间早已触动了心底的柔软，这样的雨，最适合听。

如果说，雨是天空对大地的一种告白，那么，秋天的雨最深情。春天的告白，像少年心思的最初萌动，细若游丝，似有若无，飘忽不定。夏天的告白，像青年心中爱火的炽热表达，直接热烈，喷薄而出，来得急去得快。秋天的告白，像中年风雨兼程锅碗瓢盆交响里，烟火日子中的爱情，踏实，温润，深厚，绵长，得用心灵去听，用阅历去品。

窗外的雨，如歌如诗，仿佛一首从远处飘来的古琴曲，婉转，悠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抑扬顿挫，又略带沧桑。它穿透岁月，撩动那些远去的或喜或悲的往事，掀起了曾经的喜悦，也有一丝忧伤。屋外有丝丝凉意，屋内温暖舒适，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徜徉于花海，一种简单的幸福在周身漫溢……

生活于现代都市，每日奔走穿梭于高楼林立的钢筋水泥间，这样的时刻稀少而难得。这夜半的雨声或许是在提醒我，不要在忙碌喧嚣中迷失自己。大自然时不时送来一场雨，是为了滋润万物，也是在清洗浮尘，人也一样，只有常常擦拭心灵，拂去过多的负累和杂念，才能让心保持简单清透。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在滴答滴答有节奏的韵律中，夜显得更加安详静谧，思绪却长了翅膀，飞出了窗外。想起了儿时的伙伴，想起了上大学第一次在千里之外度过的那个秋天，想起了那年中秋团聚父亲舒展的笑脸……意识的轨迹天马行空，又有迹可循，那是一种隐秘的绵长思念，一种甜蜜夹杂着忧伤的对往夕的追忆……

忽然想起林清玄，他曾从古董集市淘得一方古印，上面刻着“不知多少秋声”，看到这几个字，内心掠过一阵荒寒。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这是走过了生命的惊涛岁月与骇浪旅程的人才会有的心情。”每年都有秋天，可每年的秋声都不相同，只有真正悟得的人，才会珍惜秋天的每一个片刻、每一个刹那、每一声没入云天的雁鸣！

原来，每一个“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存在都是未来的过往，都无法重来，都珍贵无比！

（原载于2021年10月14日《鄂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