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碳】/ 郭西京
买碳
郭西京
昨天晚上又梦见父亲了,梦见和父亲去大王供销社买碳,那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准确的说应该不是梦,是对父亲深深的记忆和思念!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十八年了,每当想起那些艰难的日子,心中总会涌出几份酸楚,且泪眼迷蒙……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物资相当匮乏,家家为烧火做饭的柴禾做难。人们把收过麦子的麦茬地刮的红光红光的,路边的野草、沟边的枣刺都割光了当柴烧,到了冬天更是为烧锅烧炕犯熬煎。我家也一样,那年快过年的一个晚上,父母的争执声把我吵醒,听了半天,原来生产队里年终决分了,家里分得玖块叁毛捌分钱的长款。父亲要贰元钱买些碳给我们蒸年馍,后院的麦草不多了,好几天炕都没烧热过,这么多娃,过年不蒸年镆可不行。母亲计划着要给我们姊妹几个扯点布一人做件上衣,娃都大了,总穿粗布衣也不行,后来父母商议买两元钱的碳,在哪个年代,两元钱能买差不多一百支铅笔,还是带像皮的哪种,每学期上学报名费也就五毛钱,贰元钱对我来说应该算天文数字。
第二天早上,那应该是腊月二十六,母亲麻明起来,特意为我们做了粘稠的苞谷糁糁,凉拌了一盘我最喜爱的白萝卜丝,还在灶下烤了两块放了糖精的玉米粑粑馍。
吃过早饭,父亲取了节麻绳拉着架子车拉上我就出发了,出了家门,凛冽的西北风扬起一股沙尘迎面扑来,我不仅打了个冷战,出了村没多远我就下来走,路凹凸不平的颠的屁股疼,天也冷还是走路暖和些。差不多走了一个钟点,就到了大王公社。
街上冷冷清清的,衔东头有个大院子,两扇若大的木栅栏门在北风中嗄吱嗄吱的响着,这就是大王供销社吧,我心里想着。大门没锁,门里右拐角处有个土屋,土屋门缝隙处从里面糊了报纸,门上墙洞伸出的铁烟筒上冒着丝丝青烟。父亲放下车子,走到屋前敲了敲门,问还有碳没?屋里传来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到:早没了,供销社都放假了。说着话出来个披着羊皮褂子的老头,他看着父亲说,和娃先进屋暖和下。屋里有个碳炉,炉子上铁壶嘟嘟的冒着热气,我立马跑到炉边试探着抱主水壶暖手。父亲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头说:叔你想点办法吧,家里没烧的了。那人沉思片刻到:墙东北角还有点底子,你去看看。父亲从门后拿了铁锨先出去了,我随后拉着架子车跟在后面,父亲走到墙角扒了一下积雪,露出一堆乌黑铮亮的小块子碳,在雪地里特别醒目。他用锨往堆收了下,就往车上铲,我也用手抱,很快就搞完了地上碳,弄了半天才有大半车子碎块夹杂着积雪的混合碳。哪人过来看了看说有一百多斤了,给贰元钱算了。我往后退着,发现脚下面还有块子碳,用脚踢了踢,就抱起一块往车上装,那人说,瓜娃子那是夹石子(煤干石),人家挑出来不要的,你们都要把堆全拉走,父亲脸上一喜,弯腰就往车上装,我们满满的垒了一架子车。父亲抓了把雪,搓了搓手上的黑灰,在身后棉裤上拍了拍手,解开棉袄扣子,从怀里掏出还冒着热气的贰元钱递给老头感激的说,谢谢叔!你人真好。告别了看门老头,我们就往回赶,往回走还算顺利,不觉间就到了任家坡。任家坡有六七百米长,是个大下坡,坡长路陡,一面靠土坎子,一面是很深的宝鸡峡大渠,常有人骑自行车,或拉架子车刹不住滑到大渠里出事的。父亲从架子车辕上取下麻绳,拴到后将军上,把另一头递给我订嘱到,下坡用力拽住。他走到车子前压下辕,车往前一动忽地就下坡了,只见父亲又快速抬起车辕,就听见车尾巴在地上刺刺啦啦啦的发出刺耳的磨擦声,父亲双肘抬着车辕,用背扛着车厢前档。我在后面也急忙把绳缠到腰上,往后拖着,车子一路刺刺啦啦、吱吱呀呀的滑到了坡底。稍微缓口气后,我们又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东沟坝面上坡哪里,父亲放下车子,解下麻绳,系到腰间,用手勒紧了绳头别在腰上。找了路边的半块砖头放到车上说,这儿坡陡路滑,一会儿上不去了把它放在车毂轮下。我嗯了声,父亲抓住架子车上的盘绳,从右边套过头顶搭在左肩膀,反手抓住车辕,弓着腰,吃力的往前拉,我也弯着腰用力推着。这段坡有三四百米长,路有点半阴,人踏车碾,路上残留积雪光溜溜的特别滑。我们一步一滑艰难的爬行着,父亲弯曲的腰像笼子把。脸几乎贴到地面,不一会,头上、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头顶上还冒着蒸蒸热气,双腿颤巍巍的抖着,我望着父亲的背影,眼里涌满了泪水,试探着喊:爸,歇会吧!但终究没喊出来……
我憋醒了,原来手搭在胸上睡魇住了,冰凉的泪顺着鬓角淋湿了枕巾……至今回想起来,父亲拉车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作者简介:郭西京,陕西乾县梁村镇西阳坊村人。1982年11月入伍,1985年至1987年参加对越防御作战,1996转业到中交集团第二公路工程局,常年从事繁忙的野外工作,工作之余喜欢写点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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