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小学种种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七六年入雁北师专，八零年分配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小学种种

——童年纪事之二十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十一日(阴历十月二十四日)因事回老家一趟，一把子老弟兄围坐一起，有说有笑，相谈甚欢，很自然地想到各自上小学时的种种情景，个个感慨万千……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还在村西头的老爷(关公)庙里。正北面是关公正殿，须爬上二十几级台阶才可以到达殿前。关老爷威风凛凛，高高在上，面南端坐在殿里暖阁之中，他的右首为儿子关平，左首为扛刀周仓。正南是二层戏台，我们上学时，还基本可用，记得有时村里放电影，幕布就吊在这楼上。星期天，我们也经常上台咿咿呀呀一会，假装唱戏。西面是几间空房，放些柴禾、焦炭，供老师做饭使用。

东面的三间房，才是我们读书学习的圣地。门开在中间，进门是一间的地，然后一左一右(也就一北一南)是两个大土炕。北面炕上靠窗、靠山墙、靠后墙摆着长长的低木桌。南面靠后墙是老师睡觉的地方，靠山墙、靠窗户也摆有两条长长的低木桌。这就是二十大几个学生读书写字的场所。我们须盘腿打坐在低矮的木桌前，伏案看书写字。

地中央的后墙支一块黑板，老师轮着给一到四年级讲课。每到讲课时，这个年级的七、八位学生，像燕摆边一样，坐在炕沿上，专心听老师讲。课程结束，再轮另一个年级。这几位又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或写或算，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非常自觉自律。

一轮过后，可以下课到院里活动活动，这时，这些学生就像放飞的鸟儿，吱吱喳喳，你跑我追，一刻不闲。跳跳绳，拿拿豆，再简单一些还可以刁刁手背，抬膝互相撞撞，冬天还可以踢踢毽子。

就这样平凡简单的几年中，由傻傻的蒙童成长为帅气的少年，由一字不识的白丁变成初有知识的书童。

六十多年过去了，在小学的几样事情，总时时呈现在眼前，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怀念，细细反刍，越感甜蜜。

老爷(关公)的恩惠。我们学校与老爷(关公)同处一院，说到底是我们占了老爷的领地，但老爷(关公)一直和我们和平共处，相安无事，甚至说我们还沾了老爷(关公)不少光，至少我是如此。老师的米面一直存放在老爷殿里，在校的几年，我常负责为老师取米挖面，顺便之中，从殿里三面墙上所画的壁画上，初步了解了关云长的全部生平事迹。从桃园结义始，阵前诛颜良，温酒斩华雄，三战虎牢关，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古城河上斩蔡阳，义释曹操，镇守荆州，单刀赴会，水淹七军，败走麦城，当阳身殁，此外还有刮骨疗毒，夜读《春秋》等等，一个大气凛然，气冲霄汉，忠义两全的"武圣人"，就活龙活现，栩栩如生的展现在眼前，就等于提前读了一部首尾完整，形象生动的《三国演义》，获益非浅。

同时，大而广之，听到了老人们讲的关于老爷(关公)与周仓的故事。周仓本也是好汉一枚，武艺越群，为什么忠心耿耿跟定关羽出生入死，扛刀一世，却事出有因。故事说:周仓初见关羽，心口不服，嚷着要比武，以决高下。关公微微一笑说，可以。还说用不着真刀真枪，稍有不慎，会伤和气，咱们就小试一下，你看如何？周仓心想，也是。关羽本事很大，万一真伤着自己太不划算，小试就小试，免受皮肉之苦。两人第一场小试叫″隔墙扔纸"。关羽叫人拿了纸来，揭出一张，递给老周。让他从八尺高墙的这边扔到那边，周仓高举这一张纸，一扔，总被风刮下来，用尽浑身气力，总扔不到墙的那头，气恼不已。不想关羽拿起一刀纸(一百张)，毫不费力扔到了墙那头。令周仓神服不已。第二场小试叫″比比力气"。周仓凭借蛮力，好不容易把一个碌碡(读为liù，zhóu，此家伙大概四五百斤)背上山顶，不想关羽一脚把碌碡从山顶踹到了山脚下。至此，周仓心想，自己全身气力，还不如人家一条腿上的力气。从此佩服关羽到五体投地，言听计从，甘心情愿服侍关公，扛刀一世。

午睡(我们叫歇晌)的故事。每当夏季，天气炎热，常需午睡。不过那时我们不允许在家午睡，必须到学校的大炕上休息，男生一炕，女生一炕。为此母亲还为我缝了一个耳枕。因为各家吃饭有迟有早，学生们饭后陆陆续续来到学校。小孩子哪能说睡就睡，身子躺在炕上，脑子却全不在睡觉之上，总想悄悄拉呱几句，可老师也睡在同屋，无法语言交谈，只好用手比划，可总是悉悉簌簌，无法安静。单等老师一声断喝"睡觉"，这才渐渐安静下来，慢慢进入梦乡。午睡之事，最可记忆的是: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必须把鞋脱在门外窗台跟前，一字儿摆好，光着脚丫上炕午睡。当时很不理解，怎么平时总是脱到屋里炕沿下的小窑窑里，可一到夏天歇晌总让脱到外边。现在想来，才突然明白，慢慢理解:原来也是为了净化空气，精心减排，减少危害，有利午睡。你想，那时农村不太讲究卫生，几个月也难得洗一回脚。每到夏天，光脚穿鞋，沾泥出汗，交和一起，一双鞋钵儿，就是一个小小的臭气制造所，几十双鞋钵儿的臭味，交织连在一起，铺天盖地而来，真要全部脱在屋里，那可真是想睡而不得。当然，比较突出的是男生，脚步大，不讲究，那一双鞋钵儿，更是威力无比。即使光着脚，在女生面前一晃，也能让人作呕半天，该男生也因此常常得意宣称，他的脚是小有名气的"薰倒驴"。后来，大炕拆除，我们也再沒机会享受集体午睡的幸福。改为家中午睡，学校还要轮流派出巡视值日，上街巡查，不允许午睡时间，挪作他用。

可以说，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中，都有一段称得上灿烂辉煌的时光，那就是他(她)的人童年。童年真是一座富矿，它所赐予我们的开朗、乐观、积极、向上、无忧无虑；所教会我们的正直，无私、诚实、善良、文明礼貌，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慷慨大方得多，丰富充实得多。

我们应该永远记住德国作家凯斯特纳在《开学致词》中所讲得话:″这个忠告你们要像记住古老纪念碑上的格言那样，印入脑海，嵌入心坎:那就是不要忘怀你们的童年！只有长大成人並保持童心的人，才是真正的人……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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