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文/沐美

我的姥姥

忽然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像我一样，有着如此切切的貌似做作的情感？还有谁像我一样，能够哭得悲伤痛得彻骨的貌似虚伪的宣泄？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想来外婆已故去三年。

日子行云流水般的悄然走过，带走了原本身边伸手就可触碰的亲人，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思念，好在曾经陪伴在一起的美好回忆让留下来的人在思念的日子里聊以慰藉。

外婆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小时候外婆的家很漂亮，三间装修质朴却很雅致的瓦房，院子很大，大的足以让小时候的哥哥和我追逐打闹，院子两侧做了两个对称的花圃，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外婆喜欢的花，牡丹、玫瑰、郁金香、架子搭起的蔷薇，每到花开时节，美不胜收。

母亲说那是外公年轻的时候种的，因为外婆喜花。

外公过世的很早，早到母亲对他的记忆都没有多少。

母亲是家里的独女，外公过世后，外婆一生未再嫁，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母亲。母亲的童年过得肆意而张狂，并没有因为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而受到歧视，外婆用她特有的方式为母亲撑起了一片天，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我想母亲乐观而善良的秉性就是在外婆的熏陶下养成的。

和外婆在一起的很多记忆像是烙在脑海里一样，每每想来还是一样清晰。

外婆倔强，很少留在家里过夜，再晚也会回到她的三间小屋，农忙时节，父亲母亲很忙，我和哥哥基本上都是在外婆家过的，想想那些日子真是舒坦，外婆的厨艺很好，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韭菜炒鸡蛋，哥哥和我都可以吃上一大碗饭。周末白天外婆会带着我们去田里干活，外婆很少让我干活，但哥哥不行，外婆总说：“你是小男子汉，长大了就是大男子汉了，要坚强，要能吃苦耐劳。”我和哥哥感情向来亲厚，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帮忙，这个时候外婆总会特别开心。

外婆家那棵梧桐树下的秋千是哥哥和我的最爱，每到院里葡萄成熟的时候，哥哥和我总是喜欢捧着一盘葡萄坐在秋千上晃啊晃，后来葡萄吃完了，我俩也在秋千上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哥哥上初二，那时候哥哥已经有了男孩子的矜持，再加上学业忙了，去外婆家的日子渐渐少了，我却不一样，每年的暑假我都会带着我喜欢的娃娃跟搬家似的往外婆家钻，白天，我和外婆会坐在花架遮起的阴凉下，我做我的作业，外婆做做女工，那时候流行纳鞋垫，从小到大我的鞋垫全是外婆

一针一针缝出来的。晚上我喜欢跟外婆窝在一张床上，听她跟我讲外公当年抗美援朝的英雄故事，虽然从小听到大，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央着外婆给我讲，我知道那是她一生的念想，她希望外公被我们记住，这样就好像外公还一直陪着她一样。

每年的端午节都是外婆最忙碌的时候，外婆包的粽子在村子里很受欢迎，不仅样子长的好看，味道也是极佳的，口味也各不相同，有红豆粽、红枣粽和鲜肉粽。外婆包粽子的粽叶都是自己去芦苇荡里一片一片选摘下来的，颜色翠绿，大小也基本一样，外婆包的粽子有像独角兽一样的粽子、有三角的、也有四角的，样式不一，大小却基本相同，有的街坊领居会请外婆帮忙调味道和包粽子，外婆自己也会多包一些粽子，除留着自家吃也会分给周边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吃，那个时候我们总会觉得特别有面子，妈妈常说小时候她从来不缺少玩伴，好多都是外婆乐善好施的结果。

再后来哥哥和我的学业都紧张的时候外婆也不允许我们两边来回跑，那段时间外婆基本上天天都来看我们，每到逢集的时候外婆总会挎着她的竹篮去赶集，我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等着外婆回来，外婆的竹篮子里总是装满了各种各样哥哥和我喜欢吃的东西，有柿饼、麦芽糖、糖葫芦等等应有尽有。直到现在有时候坐在门旁陪着母亲聊天，抬头看见那个巷口，仿佛又看到外婆挎着她的竹篮走过来，笑呵呵的拿出好多好吃的，而这些现在都是我最奢侈的想念。

后来我和哥哥都考上了大学，跟外婆在一起的日子陡然减少了，但那时候的我们对外面的充满了好奇，像脱缰的野马，恣意的享受着我们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又怎能体会外婆对我们的想念，那时候的寒暑假我们总是晚回来、早回去，在手机已经开始流行逐步流行的日子里，在家的时候也总是抱着手机忙着那时候觉得多么多么有趣又重要的事，大学毕业工作了以后，回家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外婆没有手机，所有关于外婆的消息都是从父母那里知道的，外婆想我们紧的时候会央着母亲给我们打电话，但我们总是忙着这个、忙着那个，匆匆几句话又怎么能解得了外婆的想念，但外婆不说，我们也权当不知。

哥哥结婚有了孩子后，母亲便跟着哥哥过去帮忙带孩子，外婆更觉孤单，外婆的年龄越来越大，虽然身体还算硬朗，父亲很孝顺，一人在家也将外婆照顾的很好，可母亲总不在身边，外婆的思念让我们心生不忍，那年夏天，哥哥嫂子带着母亲和两个孩子回家过暑假，不知是何原因外婆竟摔了一跤，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外婆属于中风，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们坚持将外婆转到市里最好的医院，但结果远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医生说老人年龄大了，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衰竭，就如同瓜熟蒂落一般，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医院也不建议继续治疗，那一年外婆94岁。

看到外婆那个样子，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想起小时候，外婆肩挑两桶水依然健步如飞的场景，泪水就溢了出来。坐在床边想陪陪外婆说说话，外婆努力的抬起左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我的头，确那样的力不从心，我终于不可自制地大哭起来，外婆安慰我说，“不哭，不哭，我这不好好的吗？”

请了半个月的假陪着外婆，在我和母亲悉心的照料和陪伴下，外婆除了不能

下床行走，饭量什么的竟都恢复如常，气色也慢慢变好了，假期结束后虽有万般不舍却不得不回去，外婆却笑呵呵的跟我挥别，可我看出了那眼里的不舍，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两年，但世事又怎能如常。

接到母亲电话的那晚，我和哥哥连夜赶回家里，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母亲告诉我，外婆临走时，不停地念叨哥哥和我的名字，说怎么还不回来呢，怎么还不回来呢……外婆，我们回来了，可是，你却已经出发了。

天昏地暗地大哭一场之后，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这个我深爱着的老太婆，她总是这样，所有的苦都往肚子里咽，不计得失，生活的豁达而又洒脱；她总是这样，把亲人、邻里看的比自己重要，乐善好施；她总是这样，用无言的付出和守护让我有勇气面对生活中所有的苦难；就是她用自己的一言一行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有爱的人。

回到家里只要外婆还在，我就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那些年一菜一蔬的平凡日子，培育了深厚的祖孙情，那些美好的日子像阳光一样普照在我的生活里，我想即使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都会觉得生活充满了温暖，再多的阴霾我也不会胆怯；

余生，带着爱好好生活，爱自己、爱亲人、爱朋友、爱这个世界，这是外婆留给我的最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