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会着迷，每一句都是血与泪的控诉 ‖ 艾文华2018年诗选
细读会着迷，每一句都是血与泪的控诉
艾文华2018年诗选
盘龙江上的不安（外十九首）
文/艾文华
风吹过
杏叶满地时。又一些野草
在腰间别上了花朵
红的，白的，紫的，粉的……
一簇拥着
一簇。像家庭聚会
黑色的那一朵
最像我的眼睛
泛着亮光
这些古老陈旧的事物
比如铁的犁铧，铜的旱烟嘴
挂在土墙上，一向不受待见的
吐着锈味的
锅碗瓢盆
还有一些老照片……
又一次复活了
2018年12月3日 昆明
亲 人
爱之于爱，我更爱这些
穿旧了，穿破了，穿出了人形
还紧贴着肉体的
衣物。我舍不得丢弃
轻轻抚摸衣物的每一处皱褶
就像抚过那些
我同样爱着或被爱着的亲人的脸庞一样
比寒冬里的暖阳，更暖
2018年12月5日 昆明
小时光
在空中撒些玉米
一粒
一粒
落
下
那些饱满的
像弹珠那样，落在地上
蹦起
落
下
和玉米一同撒落的
还有许些时光
风
一
吹
二十年前。庭院那处
一只母鸡，正领着一群鸡崽
围着我啄食，也围着你打转转
2018年11月20日 昆明
旮旯村·九八年
一群牛羊，从山下爬上山顶
“哞……”
“咩……”
那年，他和往日一样
追随牛羊，背着背篓，提着粪撮和粪齿
从山下爬上山顶，再爬上天空
那年，山下
赤裸的树干，挂着冰霜
也挂着经幡。喜鹊，停在上面
揪心地叫
那年，还有许多小生命
像晾在草垛上的那条白色内裤
和积雪一样
洁净而冰冷
2018年11月27日 昆明
隐
一个人，孤零零地走。
在大街上。他像疯子一样，
敞开胸怀。
往左那一扑，
只见低头的摇晃的芦苇，一片枯萎；
往右那一扑，只见碧水青天，星星撒落在水中。
还有一轮月亮
像他，漫无目的走，走过层层乌云之后
也苍白了
一生
2018年10月26日 昆明
爱
爱可口的鲜奶。也爱厨房中
烈火燃烧，烹饪美食的味道
爱那呛鼻的小辣椒，也爱那著泪的小洋葱
爱那泥腥味的土豆块，也爱那散着清香的玉米酒
爱这么多，愈来愈多，与你相言
我更爱一杯普洱的清欢
那甘甜，合着你的笑颜
2018年10月9日 昆明
殷家河叹
故乡！
中秋！
殷家河！
一生之中，能有几次？
重置这样的叹词
多年来。我试着重置，像小时候
那样：把双脚摊进河中戏水
——脚丫却不再适应，水流的冰冷
暖阳泻地，也难以触识
唉！那曾走失的少年味
2018年9月24日 旮旯村
古铜色的发夹
既古典，既浪漫；古铜色的发夹
我一样，或有烈火的赤焰
既优雅，既婉约；镶嵌玫瑰花瓣的发夹
我一样，或有乞讨之意
秋风过境，吹落地，远不止落叶
还有我
还有我的心
一点一点地，在坠落
一点一点地，在发痛，在发疼
镶嵌玫瑰花瓣的发夹；不是绝情
你上扬的唇齿，如莲展颜
古铜色的发夹；不是冷漠
你独有的清香，是我鲜活的生命
秋风过境，我有乞讨爱之意
乞求落叶，慢，慢，慢，再慢一些，再坠落
落叶坠落，我有我最最鲜活的生命
余温尚在，必与大地同奏一曲黄金质的乐音
2018年9月19日 昆明
我们，既在需求中诞生，也在需求中战亡
看山河袈裟，草木人生
像水中落叶，载着悲切，载着孤影
也载着肉体。既在需求中诞生，也在需求中战亡
2018年9月17日 昆明
盘龙江上的不安
夜路太黑，且又长
仰望星空，孤独而绝望
秋风下的芦苇，弯下腰
就是一条蛇
蛇芯子，她生在我的心上
2018年9月14日 昆明
温《心经》
在人潮中，独来独往
偶尔胃痛，温一遍《心经》，将疼痛缓解
偶尔心痛，温一遍《心经》，把疼痛摁死
一遍，又一遍
独寂时温一遍，狂躁时温一遍
晴天时温一遍，雨天时温一遍
日出时温一遍，晚来时温一遍
恋你时温一遍，情冷时温一遍
人群散后，疼痛自会寻找疼痛的归宿
生死仪式
佛祖在左，如来呼我，菩萨唤我
死神在右，她来静候我
他们端坐我心
他们聚众狂欢
他们论天阔地
他们议论生死
他们论婴儿时最可爱
他们比婴儿更像婴儿
佛祖在左，如来呼我，菩萨唤我
死神在右，莫要提她
她轻启的上唇，不是我的船只
她口中的舌叶，不是我的温床
这或许是一个睡梦，或许是一次生死仪式
2018年9月1日 昆明
旮旯村纪·和平盛世
有的村庄已经消失，像他的名字
有的村庄正在消失，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随村庄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祖父，我的姓氏
有的村庄潜藏在心底，像他的名字那样
随村庄一起藏下来的，还有
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一杆黄铜烟枪
他叭咂着嘴，吐烟
那群绵羊就奔跑在烟枪的正前方
许多年后，也没几年
羊群就像他一样，从地上
奔向，遥不可及的——
远——
方
2018年7月31日，昆明
玉溪南屯湖记
少不更事
观云兮，倏而不见，云落湖兮
观山兮，似是而非，山起湖兮
观水兮，静默成镜，水在湖兮
孑身兮，立岸自观
前世今生，两两相望
湖中人，击节以歌吟
岸上人，闻歌合舞兮
鱼虾摆弄，鸟雀失声
事事皆空
2018年7月25日。昆明
玉溪易门纪行
山上诸神菩萨，林中鸟雀千千
我爱这林中的鸟雀胜过爱这里的神仙
此时，我心性太野
我的心袋——只装得下——林中——
那声声，狂欢的鸟鸣
2018年7月20日。昆明
静坐一小时
只身一人静坐茶台前
不煮水，不事茶
这发呆式的静坐，愈发享受
偶尔想起她
想起她捂着小嘴
轻轻一笑
那如莲花般的笑容
刹那间，已把我的苦楚
化成一堆堆软泥——
以敬她的高尚
2018年7月17日 昆明
黄昏一小时
落日的光影从玻璃窗上投进屋内
树枝摇摆，扮演蛇芯子
我伸出手
蛇就爬上我的臂膀
她那起伏的身躯，一步步向我靠近
两个明亮的光斑，她那双目
清澈，又饱含着泪滴
落日的光影逐渐移出窗口
我紧抱着许些虚无
一步，一步，跌进曼查克沼泽地
2018年7月15日 昆明
梨花操
梨花白，梨花落。一山的梨花
忽从头顶掉落
多么重啊！
微风一吹，浮在旮旯河上的
花瓣。轻，是我的一生
2018年3月14日
听雪记
填进嘴里的雪球，既寒既酸
紧锁着疯二哥的咽喉
既让他吐不出世人的酸楚
也让他唱不出天堂的赞歌
撒手人寰的赵寡妇，生前
真让他好生羡慕。“你再听听”
他说，赵寡妇
她可以独自躺在火炕上
她可以两眼对着火焰独自憨笑
她可以不闻不问，那人情事故
2018年1月10日 昆明
旮旯村之冬
北风如刀，野草作寇
冰雪来时，满山的石头，是白骨
骨骨相垒，垒成旮旯盾冬的堡垒
冰雪融后，数十孩子
身著野草，犯错一样
低着头跪在丘山
像丘山十里外的孤坟野茔
早已无人看管
2018年2月26日 昭通
作者简介：艾文华，男，生于1990年06月06日，云南昭通人。系说茶网主编，作品散见《星星》《诗刊》《边疆文学》《滇池》《岁月》《华语诗刊》等报刊。